结果她越来越痛了,最后整个人缩在沙发上,疼得连呼吸都下敢用力。有好几次她望著金绍棠想过去跟他说,可当她看见金绍棠为著萧荷造型不时敛眉沈思,或跟化妆师热烈讨论,她就告诉自己再忍忍,他一向最憎恶工作时被人打断思绪。
郝谨臧吃完饭,弥生就赶他走。“你先回去,宴会十点结束,你再过去拿衣服。”
谨臧瞪著她。“那——他们一弄好,你就叫老大送你去医院。”
弥生挥挥手。“行了行了,我会说的。”
终於撑到萧荷做完造型,弥生瘫在沙发上。她头昏目眩,恶心想吐,月复痛如绞,又全身冒汗。
“弥生,行了。”金绍棠朝她招手。“快来拍照!”
乔弥生挣扎起身,拿相机过去拍。不到三个小时,萧荷从低俗的大肉粽,变成清丽佳人。
萧荷朝相机又噘嘴又眨眼。“这样美吗?这样咧?还是这样?”
弥生又一阵恶心反胃,草草拍了几张相片留底。葛大赞金绍棠厉害,弥生将帐单开给葛大。葛大签了支票带萧荷直奔会场,房间终於只剩弥生跟绍棠。
弥生虚弱地往墙壁一靠。“绍棠,我——”
“糟了!”金绍棠忽嚷。“我约了人吃饭啊,惨了惨了……”他迅速收拾工具,急著离开。“你可以自己搭车吗?请公款!”
“你快去吧。”弥生苦笑。
他拍拍她肩膀。“辛苦了,掰。”
门甩上,弥生沿著墙滑坐地上,心想请服务生过来帮她好了。她起身,可身子稍移动就痛得申吟,索性趴倒地上,像只虾蜷著身体。她不敢乱动,月复部灼热,里头像有千万支针,只要稍一动就狠狠地戳剌她。她一向勇敢,这时也禁不住想哭,她感觉疼痛又悲哀。他……他没发现她不舒服!连谨臧都看得出来,他却……想及此,情绪决堤,她再也无法压抑,全身痉挛般地啜泣。
饭店外,金绍棠急於赴约,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系安全带时忽然想起——Shit!鲍事包忘了拿。即刻踅返饭店。
开门便看见倒卧地上的人影。弥生?他奔过去蹲在地上,好小心地把她揽进怀里,口气焦虑。“弥生?!弥生?”
乔弥生睁眼,看见一张模糊的脸。“我……肚子好疼……”她痛得眼泪直淌。
金绍棠模她的额头,好烫!抱起她就往外奔,一边嚷嚷。“服务生?服务生!”该死!走廊没人。
他冲入电梯,按下钮,低头对她说:“没事、没事的,我立刻送你去医院!马上就到了,你没事的。不要怕……”他想安慰她,却隐藏不住声音里的慌张。这时抱著她,才发现她竟这么轻,轻得像好容易就会消失掉,他害怕了。
“弥生!”他一直喊她,想确定她还有意识。
他拨去她额头汗湿的发。“你听见我说话吗?有听见吗?”
她的沈默教他更慌了,电梯门开启,金绍棠冲向柜台,抱著弥生又吼又叫——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急诊室,医生护士们给弥生急救,深绿色布幔外,金绍棠焦急等待。几分钟后,布幔扯开又立刻拉上,护士走出来。
“她怎么样?”金绍棠问。
“她晚上吃了什么?”护士拿笔记录著。
“我不清楚。”
“疼多久了?有没有一小时?有没有呕吐?”
“我……我不清楚。”他瞪著护士,答不上来。她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刚才忙著做造型,根本没注意。
“都不知道?”护士又问。“你是她的谁?”
“呃……朋友。”护士皱眉,他马上补一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最好快联络她的家人。”
“嗄?”金绍棠慌了。“很严重?很严重吗?”
医生出来了。“乔弥生的家属?”
“医生——”金绍棠奔上前。“她怎么了?”
医生摘下手套口罩。“急性盲肠炎,要立刻动手术,再拖下去很危险,变月复膜炎就麻烦了。”医生指示护士们安排手术。
护士过来催促金绍棠。“快叫家属来签同意书。”
心急如焚的金绍棠打开弥生皮包,翻阅电话本,他知道弥生有个姊姊——有了!乔铄雅。立刻拨电话过去,但佣人说她去香港开会。
“香港?那她爸爸妈妈呢?我有急事!有没有电话?”
“哦,老先生他们在加拿大,我去找电话……”
“不用了。”他关上手机,开玩笑,等他们赶来弥生都痛死了。他拿了护士手中的同意书。“我签。”伸手掏钢笔,咬下笔盖,低头就写,却被护士挡住。
“不行,规定要她的直系亲属,你是她的……”
“她亲属在国外。”
“那么先生你是她的……”
“朋友,老板,上司!”妈的,这时候他是谁重要吗?他执笔就签,护士又按住同意书。
护士十分坚持。“先生,你还是联络她的亲属吧,不是直系的也行——”她拿回同意书。“你快联络,不然我们没法动手术。”
Shit、Shit!金绍棠瞪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嗄?”护士困惑。
他吼:“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刘……晓敏。”她吓得缩住肩膀。
他凶狠道:“刘晓敏,你再不让我签,里面那女人要出了事,我绝不饶你!”
刘晓敏吓红了眼睛。“可是……医院有规定……”
“拿来!”一把抢下同意书签上名字。“规定重要还是命重要?有事我负责!”什么烂规定,难道要弥生等到疼死?“拿去!”他交出同意书。
“好,有事你要负责!”护士气唬唬地去安排手术。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打开接听,对方劈头就吼——
“他妈的你搞什么?大家等你一个小时——”是约在餐厅的朋友。
“我不去了!”金绍棠吼回去。
“哇~~你吃了炸药?干么?”
“唉,回头再说。”他按下关机键,护士又过来请他去办住院手续。
手术四个小时后结束,金绍棠帮护士将活动床架推进病房,他订了最高级的头等病房让弥生好奸休息。
护士用床套包裹住弥生,然后她指示金绍棠。“我喊三二一,就一起出力把她移到床上,一、二、三……”
顺利地将弥生栘到床铺后,金绍棠帮她盖被,他看弥生面无血色的,十分担心。“她没事吧?”
“手术很成功,麻醉药会让她昏睡几小时,暂时不可以喝水,也不能进食。点滴快打完时,记得通知我们。”护士拿起一根棉花棒教金绍棠。“你要看见她嘴唇太乾燥,就像这样用棉花棒沾水,帮她润唇。”
交代完看护细节,护士离开。
十一点多了,吊在支架上方的玻璃罐,透明药水一滴滴滑入软管,渗进弥生肤里。外边偶有护士推著药车经过,轮子辗过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金绍棠守在病床前很久,他起身舒展僵硬的背脊,瞥见窗面水珠,这才发现下雨了。窗面起雾,远方霓虹闪烁,揉揉僵硬的脖子,再度坐下,垂眸打量弥生睡容,她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他吁口气,稍感放心。安下心后,望著她忽地感到一阵内疚。
她睡著的模样看来无助脆弱,可怜的弥生,他的视线栘到那小小的扎著针的手背,心蓦地揪紧。一想到她今晚忍耐地不知痛了多久,该死,他对自己生气。要是他没忘了拿公事包,那她很可能一直倒在那里,都没人发现……一想及此,他冷汗涔涔,胸闷心热。他自责又对她生气,为什么整晚都不吭声?她可以跟他说啊?她应该要说的!她怎么可以蠢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