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看台上那落寞的暗影,她仿佛能见着他那一双温暖的眸光,他也正望着她吧?牵着马,纷纷欣赏着这场奢侈灿烂的烟花,泪不停淌落面颊。
她知道他为何这样做,因为那天她说,每次看见烟火都有好事发生。于是他为她放一场烟火,她看见了,心悸不已。他虽不能傍身,然给她的感动却是独一无二的。遇见他以后,往后她还能爱谁?谁能似他给她这样多感触?再没有了。
棒着距离,他们望住彼此,又一次,他们在同一场烟花底。那次他们相识,这次却是为着别离。
“还有啊,放的真久……”小保瞪着满天烟花诧嚷。“我从没见过这么灿烂的烟火!”
在燃放烟火的砰然巨响中,纷纷抿唇,与太子遥遥相望。她挤出一抹笑容,挥手跟他道别,他看见了,无限心酸。她坚强地对住他笑了,她自由了,而他将锁在这宫里,背负他宿命的枷锁。
“再见!”纷纷朝他挥手,转身,昂首阔步离去。小保深注太子一眼,便掉头追上去。
梁太子目送纷纷,直至她消失为止。烟火放完了,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第九章
一室欢乐,小孩们争着要纷纷抱,大保兴奋地给纷纷斟酒添菜,小保忙着发礼物给小孩。一知道纷纷原来跑去皇宫当公主,大伙儿便抢着发问。
“天啊~~那皇宫什么样啊?”小孩抢着问。
大保也跟着问不休。“是不是很好玩啊?都吃什么?里边很豪华吧?用的酒杯是金造的吗?”
“嗟~~有啥好玩!”纷纷跟大保干杯笑嘻嘻,小孩子揪她头发。她笑着埋怨。“那里恐怖死了,一下小心就死人ㄟ,要不是为了挣钱,我才不屑去!”
“就是嘛!纷纷差点被砍手ㄟ……”小保心有余悸。
大保震惊。“哇~~这么恐怖?那你们一定恨不得马上回来喽?”
“是啊、是啊~~”纷纷干了杯中酒。
小保道:“下回就算给我几百万银,我都不去那种地方!”
“是啊、是啊!”纷纷又干了一杯,拍桌道。“那地方烂死了,金窝银窝都不如咱自家狗窝。”
大保哈哈笑。“你们这么久没消息,我还以为你们过得舒服极了,不想回来了。”
小孩子们也跟着嚷:“我们以为纷纷姊不要咱们了。”
“以为你忘记咱们了。”
纷纷搂住孩子们高声嚷嚷:“嗟~~谁说的?我在那闷死了,恨不得马上回来。来来来——”说着抓起酒瓶豪爽道。“咱们干杯、干杯!”
小孩们哈哈笑,大保憨憨笑,小保看纷纷猛灌酒眼眯眯。
闹到深夜孩子们都睡了,大小保也各自回房,跟太子拗来的仆人们都回下人房了。厅堂只剩纷纷坐着,她望着一桌凌乱杯盘,这会儿好安静啊!
她喝了很多酒,然意识偏偏还是很清醒。她想烂醉,拾起酒瓶却发现里边一滴也不剩。她听见窗外唧唧的虫叫,她走过去用力把窗扉关上,转身看见了被搁在架上的夜光石。她走过去取下来,回到桌前。她用力握住石子,紧紧地握了好一会儿才松手。掌心底,石子果然绽放白光,光晕温暖,熨上她脸颊。
要握住石子,像这样……紧握住它好一会儿,松手时,这石子便会亮上一阵,它能感应人的温度……
欣赏着它美丽的光芒,纷纷想起那人说的话。好象才昨夜那样,记忆好清楚。
他教她读诗,他跟她玩手影,他常常抱着睡着的她,他有次还弯身细心地帮她将裙摆的针草剔去。而当她危险时,他毫不迟疑就为她握住那把刀,那回,他的血染红了她的手……
为什么窗扉关上了,她耳朵仿佛还听见夜虫呼叫?
为什么已经离开了,与他的往事仍历历在目?而他的轮廓依然清楚?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他?
一直到这时,一个人坐这里,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他们再不会见面,从此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是真的,他们分开了啊!
纷纷握紧石子,忽地趴上桌面,放声大哭。哭得撕心扯肺,才分开一天,她怎么就难受地想死掉?怎么办?她好难受啊……往后怎么办?怎么过日子?
“纷纷怎么了?”大保跟小保躲在玄关偷瞧。
“嘘——”小保要他别吵。
大保担心地道:“纷纷从没哭成这样啊!不行、我要去安慰她!”说着大保进去,小保马上将他拦回。
“笨!”小保瞪他。“你少笨喔,让她哭个过瘾啦,甭去。”
“可是……”大保犹豫。“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哪里痛啊?我去问问啊!”大保看纷纷哭得双肩直颤很心疼。
小保拽住他。“没事没事,她终于回家了,所以心情激动,她一放心下来就大哭特哭,她是太高兴啦!”她是在想念太子!唉~~小保心底知道,就让她哭个够吧。
“喔。”大保信了小保的话。
天快亮时,纷纷哭得睡着了,她握着石子倒在桌上,脸畔都是泪渍。小保守在外边也一夜未睡,他拿了毯子盖在纷纷身上。他看着纷纷伤心的脸庞,他想,他愿意对纷纷很好很好,不过看样子,纷纷想要的只有太子。唉~~可怜的纷纷,恐怕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忘记太子吧?
年关将至,果真如皇朝相师预测,狂风暴雪一连多日。早上大晴天,可每每一过午时,就大雪纷飞,暴雪令京城街道巷弄寸步难行,城外连绵着无垠的雪造白毯,就连山巅也都积了厚雪。
这世界是那么冷,梁御风心底也冻结了。
他依然日日代父处理政事,然午夜梦回,总会有一张可爱娇颜,恼得他无法安睡。他称职地当一名太子,心底却只想抛却一切去见那个可爱的女人。她还好吗?她过的怎样?她……她自由了,她快乐吗?每一个失眠的夜,梁御风独坐亭内,望着白雪纷纷,便靠着与她的记忆温暖心扉。有时想到她说的话,他会忍不住笑了;有时想到她的轮廓,他会狠狠地揪心肠。
“我叫羽纷纷。是羽毛的羽,不是下雨的雨纷纷……”
他记得她每一句话,他记得她每一个生动表情。
“下雪啦!这会儿管叫雪飘飘哩!”
“又是烟花又是雪,再刮个风,来个月亮,就凑足风花雪月了。”
当时飞来一片雪,触上他眉楷,那时他拂开雪,见她正伸手去托雪,细雪纷飞,她强烈地吸引住他目光,那时他的心微微一紧……
梁御风心坎剧烈地痛了,她的模样清晰地在他脑海翻覆。他蒙住脸苦涩地笑了。或者他们命中注定无缘?他们的爱情注定只能似烟花,灿烂一瞬?好个风花雪月,梁御风苦笑,这丫头一语成谶。她的确是他命中一场暴风雪,心刻骨的回忆。
暴雪多日,傅将军接获太子密令,扎营关前,暂时按兵不动。
而傅将军的女儿,依然活跃,常入宫打探消息,不是探望太子哥哥,就是拜访公主姊姊们;最重要的目的,她想确定太子没再见那个羽纷纷。她原以为纷纷离开后,太子会全心全意待她好。不过,情况好象不是这样。
梁御风对她只有更冷淡、更疏远。她好几次暗示太子可以快点将她迎娶,他老说什么皇后方入殓不宜办喜事,要不就说父皇缠绵病榻,不宜娶亲。诸如此类的,傅筱婉不由得怀疑起来,难不成太子还跟羽纷纷互通款曲?
这不是不可能,宫里的人都知晓,太子偶尔会溜出宫探访百姓生活,所以要是他想见羽纷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