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要他!必念慈蒙住脸痛哭。是的,她其实知道,不是因为砚台,慕藏鳞不是那种卑鄙的小人,他是真的爱上陈颖。
必念慈转过身抱住枕头哭泣。
“小慈……”
“我懂了。”她伤心。“你别管我了,我后天就回伦敦了。”
“对不起。”他只能这样说。他不再可以抱这个女人了,尽避看她这样伤心他很不忍,可是他该对而今他深爱的女人负责。
必念慈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哭个够,明天起,她要忘记这男人;她该醒了,她该重新做人。
慕藏鳞退出房间,去洗了个澡,洗去满身酒味。
出来时看了新闻,雨势磅砖,他把音量开大。转头望著灰蒙蒙的院子,不知道陈颖有没有带伞。
门铃响了,他去开门。
陈颖收伞,他愉悦地领她进屋。
“猫呢?”陈颖笑著在屋内找。“亲爱的?亲爱的?”
慕藏鳞帮她冲茶。
陈颖找不著猫。“它呢?”
慕藏鳞帮著找,不见亲爱的踪影。“怪了,刚刚还在啊……”
陈颖感觉不对劲,她抓了伞上楼找,推开纱门,阳台空荡荡一地的积水。
雨打在她身上,她听见慕藏鳞在楼下呼唤爱猫的名字。
猫呢?它不见了?雨打湿陈颖的发和颈,她冷颤。这么大的雨,它能去哪儿?
慕藏鳞上楼,一进屋就看她傻傻立在阳台上淋雨,伞落在她脚边。
“颖。”
她转身望住他。“猫呢?”她眼色空洞,不敢相信爱猫不见了。
“……”慕藏鳞难过地望著她。“会找到的……”
雨打湿她的眼睛。“猫呢?”她又问一次,这次她问得很大声。
他担心,上前拉她进屋。
“你先进来,我去找!”他保证,但她甩开他手,不肯进屋。
这么大的雨,她的猫能去哪?想像它雨中乱闯,陈颖很担心。他明明说要顾好它的,他为什么没看好它?早知道她就自己回来开纱门,早知道她……
“是我不好,小慈醉了,我忙著照应,没看顾好它。颖,你先进来,别淋雨。我会找到猫的……”他陪她站在雨中,他认错。“先进来好不好?”
又是那女人!陈颖火了。“我去找它!”说著就走,慕藏鳞拦住她。
“现在雨很大,你别乱闯!它肯定避雨去了。”
“你又知道了?”她吼著挣月兑他,她焦虑地嚷起来。“你根本不担心它,都是你不好!你明明说要顾好它的,都是你!为什么让它不见了?”他根本不在乎,他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他在乎的只有砚台,他哪里在意猫的死活!?
慕藏鳞凛容。“好,是我的错,你先冷静下来……”他包容的口吻让她难堪,明知道不该这样吼他,可是……她转身就走,他再次拦住她。
“雨很大,你在家里,我去找……”
“不用你管!”甩开他手,她这一嚷,令两人都怔住了。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望住他,闪电打在他身后,青光闪烁,好像魔鬼伺机要吞噬他们。
她注视他。“你不用再装了,不用装得在意我,更不用假装你在意我的猫……”她说了,她终於说了。
他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陈颖发抖,她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砚台。她看著他一脸错愕且复杂的表情。忽然,陈颖将砚台砸至地上。瞬间,“哐”的巨响震撼他,眼睁睁看著砚台被砸个粉碎,他血液冻结。
“为……为什么?”多年梦想,就这一秒粉碎。
她恨死这砚台!陈颖红住眼眶,咬牙道:“不必伤心,不用心疼。”他的表情令她心碎。“慕藏鳞,我问过母亲,这是赝品,从来不是你要的那只砚台,现在你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她一直隐瞒住真相,一直就怕他发觉这砚台是赝品,她想他永远留在身边,可是这能瞒多久?早晚他会知道啊,她根本在骗自己!她摔破砚台,这假砚台,这虚伪的感情,她不要了!
慕藏鳞蹲至地上,拾起碎片,抬头,望住她。
“你错了。”他的声音痛苦,望住她的表情很复杂。“这是真品。”
真的?陈颖傻了。“不可能,我妈说……”
“我不会看错,你拿去鉴定,它的确是镶尘砚。”
雷声轰轰,伴著淅沥的雨声。
陈颖僵直著站在那里,她的手心冰凉,她的眼色惶恐。难道……母亲弄错了?是真的?
慕藏鳞起身,望著她,他们之间忽然都没有话说了。
令人窒息的沈默。
后来他先开口,他说:“我去找猫。”他转身走出大门,他没看她,迳自下楼。
他走后,陈颖身子一软,跌坐地上。她刚刚做了什么?
是真的?她亲手砸毁他最爱的砚台,也亲手搞砸了他们的爱情。陈颖蒙住脸,颤抖起来。
※※※
骤雨中,穿越公园,绕过小巷,路灯奄奄一息,晚风潮湿。
慕藏鳞尽避撑伞,雨势疯狂,仍打湿他肩膀。他呼喊著陈颖的爱猫,找遍它可能藏身的地方,车底,骑楼,公园草丛,仍然不见踪影。
凌晨时分,雨势减缓,他疲惫地坐在公园椅上,四下无人,心乱如麻。
先前陈颖拿出砚台时,他惊愕且难堪,原来她都知道了。然而当她亲手将砚台打碎时,那难堪即刻变成熊熊怒火,他胸腔发热,无法不在意,他气得想咆哮,可是他忍住了。他愤怒那样珍贵的古物就这么破碎了,她轻易地砸毁它,轻易地令他几乎要恨起她,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砚台粉碎时的痛。
它带著历史,它很珍贵,而陈颖毁了它。她甚至不知它的价值,她不懂它,她竟以为那是赝品,这是对它的侮辱,那分明是真的。
可是……他又怎么忍心对她生气?当她最挚爱的猫咪不见时,她眼底的恐惧,她无助的表情,狂乱的语气就像失去孩子的母亲,她那么焦虑以至於她愤怒他、迁怒他,冲动地毁了砚台。
慕藏鳞感到难堪,难堪到他甚至不好直视陈颖眼睛。
原来她都知道,她是打几时起发现的?
你不用再装了,不用装得在意我,更不用假装你在意我的猫……
原来她认为他都是装出来的,她一直这样看待他对她的好吗?
想起这段日子,她是怎么看自己的,慕藏鳞一阵寒冷。她是用什么目光来评断他?她觉得他卑鄙?她却表现得什么都不知晓。
她为什么要这样?如果她认为他只是为了砚台才接近她,那么为何她又愿意接受他的感情,跟他一起?
假使不是猫咪令她失控,冲动地嚷出来,她难道要一直这样佯装无知下去吗?
慕藏鳞想不通,他感受到一种愤怒,对陈颖的愤怒。
她认为他是为了砚台才爱她,她认为他对她的好都是在演戏,她这样看待他,把他当是这样卑鄙的人,她不拆穿也不挑明,在他真正爱她时,她原来一直冷冷地旁观并且评价他这个人吗?
慕藏鳞黯然,他就像一个还没申诉、还没辩护,就先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她没问清楚他的心思,没理解他的想法,就这么静静地看他继续犯罪。他好气她,她为什么总是这样隐藏住自己?她为什么都不说?她为什么不试图问问他真正的感受?
慕藏鳞叹息,她自以为知道一切。
是的,她知道他为了砚台接近她。是的,一开始他的确是。
但她不知道,当他们的关系变成爱人时,他是真正在投入他的情感,那已经不是为了砚台能佯装出来的感情了。
她不知道他真正在爱著她,真正想呵护她;他没有这样迁就过一个女人,没有这样积极讨好过一个女人。结果她一直在心底评价他、试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