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的“我是公主”,听起来非常凄厉,但,是公主又如何?他不要她!她高声的强调显得更狼狈。他一直高傲的冷漠的睨着她,任由着她撒野。她咆哮一阵,胡打一阵。忽然虚弱的身子一软,他及时拉住她的双手,她脆弱的跪坐地上,仰视他那张俊美但残酷的脸。
她望着他深邃的黑眸,感觉自己的感情全被葬送在那两江深潭底。她眼睛红了,心为什么这么痛?
她哽咽地问他:“你告诉我……你是大夫你告诉我……”她眼前一片朦胧。“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心好痛……”眼泪冲出眼眶,淌落那姣好的细致的脸。“告诉我……为什么……这样看着你……我的心好痛……”
那是爱情啊,甜蜜的背后多少辛酸泪。她已经爱上他了,而他呢?他仿佛更爱自己。
她迷蒙着眼瞪视他,她颤抖着双肩啜泣。一颗颗的泪都似珍珠,散落一地。
“或者……”她啜泣道。“或者、我不回去……我跟你走。”
他蹲下来将她揽进怀里。“不要任性,可想过你不回去,你的人会如何?不要自私──”
“最自私的是你。”
他一震,抱紧她。她哭倒他怀中,愤恨地指控。“最自私的其实是你!”
慕容别岳忽然将手打横轻易抱起她,将她抱至床上。她是那样脆弱、那样娇小。
“你的烧还没退,不要那么激动。”他帮她盖被。他在床畔坐下来,低垂双眸注视她哭泣的脸,他看着她的眼泪仿佛无止尽地不停翻涌。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么?”她伤心地望着他。“你讨厌我是因为我是皇族的人么?”
他温柔地横过身子,手肘搁在她被子上,然后他就这么托着下颚,斜着脸垂眼看她哭泣。
他的黑发像夜幕那样散落下来,衬着那张出色的面容,有一种狂野不羁的气息,像是谁都不能掌控驯服的兽。
金凤难过极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能那样温柔地看着她哭泣,为什么能那样不在乎的任由着她哭泣?他一点都不心疼么?
这样想,她鼻尖一酸,眼泪淌得更多了。
第八章
“不要哭了。”他微笑,伸手,食指轻拭她湿透的脸颊。他的表情就像在哄一个孩子。“雀儿……”他笑着研究她年轻气盛的脸。“是不是你要的都非得弄到手?”她哭得他心都疼了。
“是。”她固执地。“我要的我就要。”她吸吸鼻子认真地道。
他笑意更深。“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他眼色一黯。“你只知道你要什么,你拚命想拥有你要的一切,而我和你恰恰相反。”他抚去她的泪痕。“我太清楚我不要什么,我一直在舍弃和逃避我不要的,只有舍弃,人才能真正自由。我已过惯逍遥的日子,你关不住我的。”
她哭得一塌糊涂,生气地捶了一下床,“哇”的一声哭得更放肆了。“如果我不能要你……我心痛……”她稚气地嚷。“我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他抚模她可爱的嘴唇,忽然,第一次很深情地看她。“虽然你的身体好了,要改善你脆弱的体质却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他爱怜地。“你在宫中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食衣住行都可以用到最好。”
“你可以照顾我。”
“我不可能时时注意着你,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他模模她的头。“何况,宫里多的是数不清珍贵的药材,可以让你恢复得更好……”
金凤忽然抓住他的手,他目光一敛,任她将他的掌心贴上她脸颊。
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眸。“你不会舍不得我么?”他的手好大好暖,让她好有安全感。
可是他的声音却冷淡如刀。“我会怀念你。”他说。“那不是也很好么?”他的掌心湿透了,那是她的泪,她泪眼婆娑,哭得眼眶都肿了。
不,那一点都不好,只有怀念是不够的,没有了他活生生的人,怀念不是显得更残忍?她啜泣。
他目光一沉。“你要坚强……”他冷酷道。“你是公主,你一声令下,可以让千百人生千百人死,比我这一次只能救活一人的医者更具有力量。”他期望能改变她好胜好勇的性情。
可是她执迷不悟,她伤心,垂下眼睛,沮丧地说:“不,你胡说……”她俯视着自己的泪一串串滴落床榻上。“如果我比你更有力量──”她咬唇狠道。“那为什么我却没有力量可以让你爱我?”
慕容别岳听了,收手,缓缓敛起眼眉,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案上油灯燃尽,滋的一声灭了,吐尽最后一缕烟,哀怨的黑幕张开,笼罩了这个房间,笼罩了他们。
然后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他不再说话,或者是为着她的固执气恼了?
她咬着唇也难过的不再开口,只是默默低着脸掉泪。
被上,他手肘一沉,倾过身来。
金凤睁大眼眸,唇瓣一热,他斜过脸来吻住了她。
她诧异的睁着眼,感觉他温热的唇贴着她的,她合上眼,辛酸地感受他温柔又深切的亲吻,感受他藉着他的唇舌熨烫她的嘴,他的黑发摩擦着她的脸……
那个吻慵懒、缓慢,却缠绵了非常久。
她很想问他,如果真的不爱她,为什么可以这么深情的吻她?
那个吻结束后,黑暗里,他的声音浑厚低沉。“雀儿……”他解下颈间一直佩戴着的鹰形玉佩,套上她的纤颈,帮她牢牢系上。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他低低说:“就让这苍鹰代替我,永远安枕你美丽的颈。不要哭了,眼泪不适合骄傲的你。不要求我了,哀求不是你凤公主擅长的。你……饶了我吧!”
那只鹰忽然似是要从她胸前飞起,原来,是她那剧烈起伏的心在鼓动。
你饶了我吧……
这句话成功地遏止她的泪,同时冰封她的心,她的心仿佛为着这句话下起一场大雪。
他没说他爱她,他说,你饶了我吧……
这句话像刀一样,直直砍上她热血沸腾的心。有什么比一个你深爱的男人求你饶了他更令人心寒难堪?
金凤没答话,她伸手揪住那只玉佩,紧紧揪着,仿佛将自己的心掐碎。那爱极所生的恨,将她推落痛苦深渊,她热血沸腾,为这句话沸腾。
她不知道慕容别岳这么说,已经等同向她示弱了。
他从不求人,他恳求她饶过他,是心底深处意识到自己抽芽的爱,是怕自己撼动的心。在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已经臣服于她,臣服于这个漂亮的霸气的小东西。
爱是一场角力,很难分输赢。她完了的同时,他、也、完、了。
分离的日子近了。
连下几日的雨停了。天色很低,雾气重,连呼吸都感觉那冷湿沁入肺底,仿佛是天空的泪在渗透。
雨是天空的泪,那雾呢?泪后的余韵么?像哭过的眼睛,那泛红的湿润的眼眶么?
斑烧已经退了,金凤的心也趋于平静了。是不是她也已经明白了、接受了与他无缘的事实?此刻她眯着眼睛仰望低低的天,看着天际翻起的暗涌,灰灰的密云。
“小师妹……”忽然远远那端,抱禧矮矮的身子奔上来,喘着喊她。
一见到抱禧,她苍白的脸容绽出艳艳的笑,一点都不似方才那忧郁的表情,一点都没了那脆弱的模样。
“我回来了──”话未说完就被金凤拉到一边去。
“你办妥了吗?”
“嗯!”他用力点点头。“皇城守门的大叔答应帮我送给那个桃儿……”抱禧好奇地问。“那袋子里放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