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抱禧慌了,像是在哄一个脆弱的女圭女圭。“你那么瘦,不吃饭怎么行?不吃饭会没有精神,没精神久了会害病,害病会死的。”一想到死他就急了,他可不要一个死了的师妹。
金凤偷偷觑了慕容别岳,见他无动于衷吃他的饭。仿佛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底,不知怎地,心底有点酸酸地。她眨了眨眼,抿起红唇,找不到台阶下,又不好收回脾气,尴尬地坐在那里。
抱禧叽叽喳喳劝了她半天,转而问起师父。“师父,我的小师妹恐怕真的非肉不可了。”
非肉不可?慕容别岳听他这样子说话,差点没笑出来。这抱禧大概是头一回有了玩伴乐坏了。
“雀儿──”他慢慢搁下箸子,转脸看她,她也任性地斜睨他。唉,慕容别岳觉得头大,他怎么好像陷入一个女圭女圭国,担起女乃娘的工作?他深深叹一口气,然后对她轻声解释:“你这一个月都要吃斋,这是为你好。”
她噘起可爱的唇,又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我已经病得惨兮兮,你还不给我吃肉。”
慕容别岳打了个比喻给她听。“雀儿……你想想,那些素食动物,譬如牛、羊、兔子,它们白昼都是精力充沛;至于那些肉食动物,老虎、熊,大半都是一副没精打彩懒洋洋的模样,为什么?你要想健康起来,就该吃清淡的素食,减轻身体负担……所以我希望你暂时戒掉肉食,这全是为了保住你的身体,是为你好。”
她似是懂了,又眨了眨眼睛,终于低头乖乖开始吃她觉得超难吃的青菜豆腐。
抱禧可松了好大一口气,还是师父厉害,三言两语就让她口服心服。
清风暖阳下,三人继续他们未完的早膳,慕容别岳很满意地看金凤静静地、安分地一口一口吃着早膳。这一个公主听话了么?他这么一想,忽然闪过一抹得意的表情。
忽然,她隔着碗仰望他骄傲的眼睛,含糊地问:“那……为什么那些吃素的牛啊羊啊兔子啊,最后都被吃肉的老虎给吞了呢?”
慕容别岳一时语塞,对着她骨碌碌的黑眼睛愣住了,有种千年道行毁于一旦的感觉。
抱禧也跟着问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过?为什么呢?师父?”
慕容别岳没答,他凝视金凤,看见她既天真又无辜地闪烁着狡黠的眼睛,像一个小女妖,为一个小小的胜利而偷偷欢喜,得意得掩不住那飞扬的眉梢。
他有点儿头痛又有点儿莫可奈何,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好笑,没辙地对她美丽的脸庞笑着摇摇头。
见他这模样,惹得她心花怒放,她搁下碗,格格地笑了。
抱禧怔了怔,旋即看看师父那一脸无奈的表情,讶然道:“唉呀!师父可是被师妹问倒了?是这样么?”
慕容别岳头痛的撑起下颚,皱起眉头,睨着笑亮了眼的凤公主,叹了口气。“唉,师父引狼入室了。”他表情懊恼可心上却不真的懊恼,他不得不承认这凤公主的确有点小聪明。
凤公主可得意了,她亮着眼,霸气狂妄地道:“我宁愿当头老虎,把那些吃素没用的小东西,痛痛快快地啃了撕了,吞进肚子里!”
慕容别岳心下一怔,抬起脸看她。她撇着唇正冲着他笑,那艳红的唇,教他有一刹迷惘,她灿亮的笑靥,瞬间沸腾了他的血液。
他敛容寒起脸,压抑胸腔那莫名蠢蠢欲动的思潮,冷声地道:“不要笑,不要笑了!”
她怔了怔,收住笑靥,有点儿无辜地舌忝了舌忝唇。
慕容别岳见状,差点冲口而出,叫她不要舌忝,不要舌忝了!那粉舌恍似窜进他阳刚的坚硬的身体,直直舌忝上他深埋的几乎陌生的。
第五章
“你好厉害啊!”抱禧兴冲冲说着,他蹲在地上,正在解一个布帛。“你把师父问倒了,第一次有人把师父问倒了。”
金凤双手抱膝,蹲在个子小小的抱禧身边,她长长的发垂到了泥地上,她不会盘头发,于是任由满头长发散落纤纤双肩。
他们两人蹲在深山溪畔,日光斜斜,像孩童似地闲聊着。
“我把你师父问倒了,那我是不是比他厉害?”金凤神情里有掩不住的骄傲。
抱禧扯着布帛上绑紧的绣绳,想了想。“至少比我厉害了。”
“我比你厉害,所以我不要当你师妹,你要听我的。”她霸气道,抱禧抬头。
抱禧一脸困惑。“那可不行,师父先收我为徒,就算你长我几岁,可还是我师妹啊!”
金凤抿起红唇瞪视他。“你那么逊,年纪又比我小,我才不当你是“师兄”咧!”
抱禧皱皱眉头,认真思量起来,仿佛真的很困扰。“那怎么好?我很高兴有你这个师妹呢,你不能委屈委屈么?”他挺认真地担心起来。
“要我当你师妹也行──”她昂起漂亮的尖下巴。“你发誓什么都听我的。”
“嘎?”抱禧望着眼前火焰般亮丽的少女,她好像很喜欢人家都听她的。
她凝眉。“你想清楚没?”
“喔、好呀!”是无所谓啦,反正他挺喜欢这个平空冒出来的师妹。
她一听马上眨眨眼,露出了奸奸的笑靥。“明天起,你一起床就打水给我洗脸。”
抱禧傻呼呼地。“打水?”这不是又要他当个佣人么?
“你说什么都听我的。”既然这儿没佣人她就自己找一个。
“这样啊……”抱禧耸耸肩。“反正我都要打水,帮你打一份也无所谓啦!”这个师妹好爱人伺候啊。
抱禧低头将绳子拆开了。
金凤望着抱禧将布帛揭开,露出一张方形的白色纸片,纸片上有一个写得很潇洒很豪气的“禧”字。“这是什么?”
“是师父做给我的。”他珍爱地捧起那纸片。“师父做给我玩的。”他将一个线轴交给她。“以前我都一个人玩,现在你和我玩。”
金凤抓着那线轴,不知所措。“我不会。”她看抱禧很兴奋地抓着那纸片往前奔,他一奔她手中的线轴就滚动起来。他越奔越远,奔进了漫漫草原,奔进了天宽地阔间,他一边奔一边回头对她高呼──
“你看着我,你看清楚,你看清楚了!”忽然他手一松,纸片蓦地往天上冲去,奔上天霄,奔进了蓝天白云里。
金凤惊愕地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惊呼,看着那纸片在白云间翱翔,就像鸟一样,飞得那么高那么高,她看得好激动,激动地握着线轴。紧紧握着,怕这么好玩的东西飞走了。
“好玩吧?”抱禧一跳一跳地奔回来,满意地看着她傻呼呼地昂脸瞪着那飞高的“禧”字。他笑呵呵地解释:“这是纸鸢啊,你没玩过么?它可以飞呢,飞得又高又远。”
金凤赞叹道:“简直像鸟一样。”
“所以叫纸鸢么!”他喜孜孜地。“师父捡了我时,我常常哭,他叫我抱禧,做了纸鸢给我玩,我每天放它一放,就忘了哭了,你看它飞得多开心。”
金凤陡然转过脸来,兴奋地亮着眼睛。“你把它抓下来,换我,换我放它。”
“好啊!”抱禧接过线轴将它慢慢地收下来。“你只要抓着这纸鸢,然后往前一直奔一直奔,奔得越快奔得越远,放开时它就飞得越高越远。”
金凤迫不及待抢过来。“我要放得比你更高更高。”她说着,一鼓作气就往前奔出去,一头长发就像一冽瀑布散去,金裳于风中飞掠。她像箭,奔得又快又急。她拽着纸鸢轻灵地不停跑不停奔跑,奔进了绿油油的草原,像一枝射进草原里的,金色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