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个丫环共事几天下来,周晓蝶自认大家处得很好,一切相安无事,只除了爹偶尔会来烦她嚷嚷着求她原谅外,一切都还算平静。
晓蝶住在正寝前廊尾端最后一间小房,虽说是给下人住的,但比她以往在中原的家要大得多,就连里头简单的陈设都令她赞叹不已。
然而,不论再豪华,毕竟这都不是自己的家,而且,这个地方没有自由。
因为是最尾端的小房,所以和外边街道只隔了一道墙,常常听见马车经过的达达声,还有街市闹热的叫嚷諠哗。
周晓蝶一如往常,工作一结束就回房休息,不像其它伙伴会一起聊天玩乐。
她一进自己的房间立即鬼鬼祟祟地关上门,她从柜子底下抽出预藏着的小刀,然后将靠近墙的衣柜使劲推开,跟着模模墙上斑剥松软的泥砖。
嘿嘿嘿,她一手握着小刀,一手插在腰上,瞇起眼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有一些泥砖经过她几夜的耐心挖掘已经剥落下来。
看样子要挖穿这面厚却老旧的墙应该不是难事,只要她有耐心。是,她周晓蝶什么长处都没有,就是粉有耐心和毅力,等这墙挖穿了,她和爹就可以逃出这里搭船回中原,她表面上看似不原谅爹,其实她早已经气消了,现下她只想着要带爹逃走,到时那个什么豹的也拿她没法子了,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他哪可能笨到浪费精神和金钱千里迢迢到中原去抓她。
一想到可以回家,虽然工作一天已经很辛苦了,她马上又精神百倍的凿起墙壁。???“那个周晓蝶真的会把我逼疯,我受不了啦!”
园子里亭子下,三位婢儿滔滔地聊天,香儿抱住头忍不住大声抱怨。她被总管指派和周晓蝶一组,负责主子寝室内的清理和打扫。
春儿莫名其妙地望住香儿。“哇,你脾气一向很好的,怎么会……”
冬儿也忍不住好奇道:“那个周晓蝶人看起来不错啊。”
“唉呀!”香儿抓狂般的咆哮。“你们不知道,她真的会让我发疯,不信,明天你们来和我一起上工,保证只要一个时辰,你们就受不了了。”
“有这么严重吗?”
冬儿兴致高昂好奇地笑道:“好,我们明日偷偷跑去和你上工。”
她和春儿都好奇,那个温顺的周姑娘怎么会让香儿恼成这样。???翌日,正寝内——“ㄏ□ㄡ——”周晓蝶一声骇叫,抢下香儿正欲扔掉的宝蓝色长袍。
冬儿、春儿立即围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周晓蝶细细端详长袍的料子和绵密的织法。“哇!这是上等的绸子制成的。”
又来了,香儿头痛的一手插腰一手按着太阳穴,讪讪道:“是啊。”这有什么吗?
周晓蝶欣羡地模着那袍子。“啧啧啧,这么好的袍子你竟然要扔掉它?”真是太浪费了。
现在香儿的头痛得更厉害了,她不耐烦的抢下袍子,用力摊开给周晓蝶看。“这里!”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用力指给她看。“这里破了一个洞。”
春儿看见了。“是啊是啊,主子一定是狩猎时割破的。”
冬儿也嚷:“真大的洞呢,快扔了吧。”
“什么扔了?!”周晓蝶急呼呼的抢回袍子。“这个洞也没多大嘛,破个洞补补就好了,这么贵的料子怎么可以扔掉?!”
冬儿和春儿忍不住说:“扔了吧。”
“是啊,总不能让主子穿个补过的袍子吧?”
周晓蝶将袍子往怀里用力一拽,忍不住教训起她们几个。“你们真是太奢侈、太浪费了,我们要懂得爱物惜物,外边有多少人三餐不饱衣着不暖,他们要是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肯定要高兴得哭出来,你们知不知道?”她说得可激动了,彷佛要扔的是她自己的什么宝贝似地,又彷佛她们扔掉它是多大的罪恶、多么地不可饶恕。
冬儿不敢相信地摇摇头。“真是莫名其妙。”
“嗯!”春儿点头。“不可理喻。”
香儿倒笑了,丢给她们一个“你看我多可怜”的眼神。
冬儿人高马大,向一旁的春儿示意,两人趋向周晓蝶,坚持道:“扔了它。”说着两人就去抢周晓蝶手里的袍子。
“不行啊,不可以脸啊,别抢、别扔啦!”周晓蝶死命拽紧袍子。
拉拉扯扯之间,忽而嘶地一声。
然后是一剎的寂静,跟着是周晓蝶晴天霹雳惨烈的叫声。
“啊——被你们撕破了——”这么好的袍子裂成两半,呜……她的心在淌血。
“哈哈哈哈……”香儿仰天长笑,双手威风地插在腰上。“这下非扔不可了吧!天意、天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几日来憋的气彷佛一下子发泄出来,或者她已经被周晓蝶害得快变疯子了,竟歇斯底里大笑不止。
冬儿和春儿看周晓蝶惊骇的模样,有些心虚害怕地抱在一起。
“你别气喔,我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是是……你自己不放手的。”
周晓蝶回神过来,模着袍子反而安慰起她们。“没关系没关系,补久一点而已,补好了,还是可以穿的……”
“什么?!”冬儿大叫。
“你还要补?!”春儿尖嚷。
“她当然要补啦。”香儿彷佛已经习惯了,面对现实地讽刺道:“她可神了,自从她三天前踏进这里后,这间房已经三天没扔过东西了,整整三天,你们瞧——”她大步走到桌前,将茶壶拎起打开茶盖,欲将茶渣倒入垃圾桶,周晓蝶一个箭步抓住她手腕。
“ㄟㄟㄟ——”她耐心地对香儿说教。“我不是说过了吗?这茶叶渣别丢,晒干了可以做成茶枕睡起来可舒服呢,来、来,给我。”
“是,给你。”香儿耸耸肩,将茶壶搁回桌上。
冬儿和春儿看得目瞪口呆,香儿丢给她们一个眼色。
“那我拿洗脸盆去倒了。”她说着,周晓蝶又一个箭步追上去。
“记得千万别倒地上,要倒在花园里,这样才不会浪费水,顺便浇花嘛,哈哈!”
“哈哈,哈哈。”香儿嘴角微微抽搐。“是,顺便浇花,我知道我知道。”
哗,冬儿张大了嘴巴,这个周晓蝶实在是……电光火石间,又听周晓蝶大惊小敝的抓住香儿正在炕下挖炭的手。
“你干么?”
香儿道:“把烧完的炭灰扔掉啊!”这她总该没意见了吧?
没想到周晓蝶又是一连串的浪费浪费嚷嚷个不停。“不能扔啊,这个炭灰拿来洗碗,可以洗得很干净哪,这是宝物,怎么能扔?”
“哇——”
“哇——”
“哇——”
三个女婢崩溃尖叫,逃难似地摀住耳朵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喂……喂……”怎么回事?周晓蝶莫名其妙的看她们落荒而逃。她摇头叹气。
“真是,留我一个人清理这儿,真贼啊!”她耸耸肩,舒活舒活筋骨,将那撕破的长袍往椅子上一搁,跟着便干起活来了。
她手脚利落的将偌大的寝室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又勤劳地搬了椅子推到衣柜前,她跳上椅子仔仔细细地将柜子上头的灰尘掸下来。
陈年的沙尘瞬间被扫落下来,扬起一阵灰,晓蝶不住掩鼻呛的猛咳。“哗,这些丫环真懒,几百年的灰尘了。”她一边咳一边固执的将灰尘扫落,小小的个子努力踮起脚尖儿,她使劲力气伸长了手去勾最里边的灰尘,专注之下,浑然未觉身后逼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