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坐在这里监视你吃饭,直到确定你的胃塞满了东西为止。”他很怪异地宣布道。
晓蝶惊骇,她睁大眼睛瞪住他。“你有毛病啊?干么逼我吃东西?”她莫名其妙地,“我已经吃的够饱了。”她撒谎道,其实她一样也舍不得吃。
他立即拆开好几道食物推至她面前,然后忽而抓住她右手,她惊嚷出声。
“你干么?”
“你看看这手臂骨瘦如柴难看死了——”他批评道,晓蝶拚命用力想抽回手,他却把她的手臂抓得死牢,还评论了起来:“你看看一丁点肉都没有,简直瘦得恶心。”
她气得用力挣扎怒道:“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你再瘦下去可真要像活殭尸,你还吃不吃饭?”
真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她气得找不出话骂他,只有迭声嚷嚷个不停:“你无聊,你有毛病,你放开我,我就算瘦成殭尸也和你无关,你放开我啦?!”
他终于松手,用力将满满一碗饭搁到她面前。“快吃饭。”
周晓蝶头一回被人骂她瘦得恶心、瘦得难看、瘦得像活殭尸——她头一低,眼泪滑落下来,跌坠在饭碗里,她呜咽起来,委屈狼狈地胡乱扒饭进嘴里,还模模糊糊泣道——“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倒霉,遇到你这个坏蛋,呜……莫名其妙,我又没惹你,你干么这样欺负我……”她一边哭一边抹泪,还一边把食物塞进嘴里,好不狼狈凄惨的模样。“我连爹爹都给你们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不过是瘦了点嘛,又没碍着你什么……”她嗦嗦哭个不停。“你堂堂一个北城当家的那么闲嘛,找我这可怜的小女子麻烦……呜……还逼我吃饭……呜呜呜……还不准人家离开……”
她真是哭得淅沥哗啦够凄惨了,一张小脸胀的通红,泣不成声。可是,他为什么竟然有股想笑的冲动?
楚天豹挟了一只鸡腿进她碗里。“好了,快吃吧。”他就是觉得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很可爱很好笑;尤其像她现在这么生气地嗦嗦,一边哭一边吃饭还能一边骂他,令他硬是忍住想大笑的冲动。
“你要是吃胖点,一定很漂亮。”他忽而温柔地如此说道。
周晓蝶对他难得的赞美只是沉默响应。
然后他又说:“既然你那么舍不得你父亲,我安排个工作,你到赌坊来,怎么样?”
周晓蝶不领情气呼呼地。“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个赌坊,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周光两卖女的契约就在楚天豹袍内,他可以硬是找人抓她回去为父抵债,他可以拿出契约来逼她去赌坊。
她应该还不知道,当她为着自己无心的过失内疚得想着要赎回父亲时,她亲爹已经将她卖掉。
楚天豹忽而什么也说不出口,他静静看她吃饭。他不想强迫她,他就是不想,无关同情或可怜,他就是不想这样对她。
第三章
北城。
周光两老迈的身躯经过一日跑堂生涯,加上赌输了女儿,他恍惚狼狈地蹲踞在赌场一隅,怔怔地望着赌场热闹沸腾的豪赌光景,忽而觉得眼前一切虚幻若梦,他早先当真将他那个乖巧单纯的好女儿卖掉了?真的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丧失理智至此,他惶恐起来,老手微微发颤,这儿明明好热,他心尖儿怎地兀自发冷?
“周老……”忽儿顶上有人唤他。
他抬起头,看见两个陌生的汉子。“啥事?”
二位大汉互望彼此一眼,确定了周光两身份后,热络地趋前嘘寒问暖。
“咱们是南城的人,我们师爷听说你在北城是出了名的大户,赌起钱来,大气极了。
我们和这儿头头说好了,偷偷带你溜出去到南城玩几把如何?”
周光两泄了气似虚弱的挥挥手。“你们走吧,俺没有钱了,一毛都没有了,手气背死了,不赌了,俺再也不赌了,俺要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他心灰意冷说道。
那二位大汉彷佛势在必得,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卯起来说服他。
“唉哟,周老,没钱好说嘛,咱们南城和北城不同,咱们那儿的赌客往往是愁眉苦脸的来,笑嘻嘻地威风八面地回去,我们师爷为人最豪爽,您没钱,就更应该去我们那儿翻本。您不是有个女儿吗?你抵押给我们,不就有钱去翻本了吗?”
他是有个女儿,但早先已经输掉了。周光两在心底默默又叹了好几声气。但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脑海,他猛地抬起头望着两位大汉。
“二位说我可以抵押女儿去南城翻本?”他们不知他已经输掉女儿了?
两名大汉用力点头。“那当然,抵押只是暂时的一个手续,今个您只要赢上几把,别说女儿没事,很可能今后您和女儿后半辈子就再也不愁吃穿,搞不好荣华富贵此后享用不尽,怎样?要不要赏脸去一趟?”
只要他赢了,不就有钱把卖女契从庄家那儿赎回来?!周光两老眼瞇起,嘴一抿——好,反正女儿卖一次也是卖,卖两次也是卖,何不赌个机会?
周光两站起来,两眼绽放必杀的决心:“好,我跟你们去。”???一夜转瞬过去,清晨时分,周晓蝶按例一大早便起床准备到饭馆上工。
天气好冷,她舍不得请人拿热水怕是要花银子,于是忍耐着冰冷的寒意,自个去讨了一盆干净的水梳洗。
她穿戴整齐,抖抖纤弱的身子,望着铜镜里苍白清瘦的面容,忽而想起那个楚天豹的话——你要是胖点儿肯定很漂亮……周晓蝶捏捏脸颊,用力想掐出一点肉。“好痛!”她皱眉。她真是那么瘦。
她对镜子唉声叹气,那个混蛋,她用力将毛巾甩进水里,发泄似地击起水花。
她会穿不暖吃不饱,还不都是他那个赌坊害的?!还敢笑她瘦,真够可恶的。她挫折地申吟一声,振作精神,计量着今日下工后,要去找个便宜的房间租下来,老住客栈太花钱了。
她得赶快存够了钱,带爹爹离开这儿。???钟茉飞帮天豹盛了一碗稀饭:“昨个淋了雨,我叫下面的人熬了一锅姜汤,晚些吃过饭,记得差人拿来喝,别受风寒了。”
一早见到他,她便惦记着关心他。其实,昨个见楚天豹撇下她去追那个姓周的丫头,她心底颇不好受,一夜未曾合眼。
楚天豹按惯例,一早和赌坊里的几位主事的共餐。
他接过茉飞帮她盛的稀饭,细心地发现她眼眶略略浮肿:“怎么?没睡好?”
他如此注意她呢,忽然,茉飞心安不少,她微微一笑:“昨不知怎地,老睡不着,没事。”
楚天豹点点头,问候了一干属下昨夜赌坊的状况。
避人事的头头突儿懊恼的发言:“大当家的,那个周光两昨个下工后让南城的人接出去玩,到今早还不见人影,南城那边是您兄弟的范围,属下一干人等不知该不该前去要人。为着区区一个周光两前去要人,怕会得罪了南城师爷,还请您作主。”
楚天豹懒洋洋地撇下箸,心底暗暗思量起来。
区区一个周光两,南城怎会特意来请过去游玩?这其中必有蹊跷,这背后决计有问题。
他们想要周光两什么东西?他们图些什么?心底兜一圈楚天豹似明白过来。
钟茉飞亦聪明地揣测:“看样子,那郝渐尚不知周晓蝶已被她父亲卖给了我们。”
她不禁抱怨起来。“这对父女也真是的,一会儿是女儿卖老爹,一会儿是老爹卖女儿,麻烦极了,咱们哪有时间跟着他们胡闹。”她建议他:“天豹,我看彤霸要真这么想要那对父女就给他们南城好了,反正咱们又没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