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时太生气了嘛……”晓蝶无辜地、懊悔地频频和父亲认错。爹说的不无道理,这些年爹不论多么烂赌,的确是不曾将她拿来下注过,昨夜实在是她的错,现在被爹爹讽刺个几句也是活该。
晓蝶怎么也不知她刚和爹爹说罢,去茶楼上工不久,她爹就手痒了,经过骰子桌又想赌了。
庄家是个黑头黑脸的粗汉,看见周光两赖在那儿望着骰桌直瞪,不耐烦地喝叱。
“去去去,斟完茶还不走?赖着干么?想玩就掏钱出来啊!”
“我……没……钱……了……”
庄家及众赌客大笑,那庄家讽刺地向旁人介绍:“这位大叔啊,就是被女儿赌掉的可怜虫。”他笑嘻嘻地同周光两说:“你连和自个女儿对赌都输,我看这辈子你都别再赌了,手气那么背,别玩了。”
“你看不起我?”周光两挽起袖子。“我他妈的输个一百次总会蒙上一次。”
“好啊好啊,那就狠狠地再押上一把,咱们其它人全跟你对赌,肯定发财。”有人这么起哄,一群人马上跟着附和。
“怎样?”庄家问周光两。
“我……没……赌……本……”
“ㄟ——”旁人教他。“你女儿都把你卖了,你不会也把女儿拿来下注?”
“这……”
众人看他脸色一凛,极为为难的模样,忍不住催促。“押了吧,怕什么?”
他还是举棋不定。“这……这……”
没想到周老头人虽烂赌倒还挺有良心的。庄家催促。“别这呀那呀,你女儿卖老爹时可没你想那么久,你还……”“这……这——该押大还是押小呢?”
众人闻言惊骇出声。
“哗,原来他是在想要押大还是小哇?”
“不愧是个赌鬼。”
原来大家都误会他的意思了。只见周爽快地接过卖儿契,啪啪啪签上大名,随即将那单据掷向小。
蓦地身后众人一拥而上,差点推倒周光两他们火速下注全押大。
周光两转身气呼呼地。“哟,你们真当我老周这么背啊?”
众人点头如捣蒜,霎时,他心中免不了一阵忐忑,难道他的直觉真那么差?
庄家呼道:“下好离手啦!”
周光两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的赌注推到大,旁人大惊失色,以更快的速度一拥而上将筹码改推至小。
周光两一看,猛地伸手欲再更改,只听得庄家杆子毫不留情挥下。
“庄家开啦,不准再动。”
众人均松了口气,周光两急呼:“我……我……我想押小。”
庄家无情地瞥他一眼,掀开骰盖。“喝,庄家开啦,幺、二、三,六点小。”他大手一抓将卖身契收了。
除却周光两,人人欢呼抱拥银两,周茫然地立在原地,一时间还不知自己捅了多大的楼子。
赢钱的莫不趋前感激地拍拍他肩膀。“谢啦老周,真靠你才赢了这把。”
“我也是啊。”众人轮番向他致谢。
周光两双手一握仰天大呼。“没天理啊……”???傍晚下起雷阵雨,滂沱地落下来,街上行人纷纷走避。
楚天豹和钟茉飞刚从饭馆步出,他帮茉飞撑起油纸伞,好让她的身子不让雨淋着。
朦胧的雨景,湿冷氤氲的冷空气中,远远地,他看见伫立在饼店前一抹绿色影儿,他趋前听见周晓蝶铿锵有力的声线,更看见饼店老板为难的脸色。
“姑娘,我说了,这面饼儿我已经算你够便宜了,你别再跟我杀价了,雨那么大,你拿了饼快去避着吧。”
周晓蝶挽起袖子,不顾脸颊耳畔被雨湿透,犹固执地杀价道:“唷,你这面饼,我也是做过的,材料钱根本不到卖价四分之一,我跟你买了两个也就是让你赚了足足六倍以上的价钱,你少算我四钱没损失的嘛。吶,你也知道雨那么大,你快卖我,好让我去避雨嘛!你也好下去歇着了——”她头头是道又说:“你和我说了快一个时辰的价也累了吧,行了,就卖我吧!”
“唉,好好好,我真服了你了,算我赔钱好了……”他回头迅速夹了两个大饼,却听见她又大呼起来。
“别夹那一个,右边那个比较大点儿,对对对,就那个!还有上面第三个,那个最大,别给我小的。”
老板抓着夹子崩溃地嚷起来:“我每个饼都一样大的。”
“怎么可能一样?大叔,我就要那两个。”
蓦地,一道黑影压来,晓蝶抬头,脸霎时一热,胀红起来。
又是他,那一对黑眸瞅着她彷佛在笑她,偏偏这时老板将大饼如烫手山芋般丢给她。
“你快拿了,我连饼钱都不要啦,算我怕了你这个小鞑子,嗦嗦半天,我快『花轰』
啦!”老板火速将大门关上,如避蛇蝎般逃难去了。
楚天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温和地俯视她尴尬的面容,而一旁的钟茉飞则打起招呼。
“周姑娘,雨那么大你又没撑伞,计较那点钱干么,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她自香袖内掏出一只荷包塞了几个碎银子给周晓蝶。“这几个银子你拿去使吧。”怪可怜的。
周晓蝶慌张地推回去,坚不收下。“不不不,无功不受禄。”
“唉,你拿去吧。”茉飞又推回去,晓蝶坚持拒绝,急急嚷道。
“不行不行,我不能平白受你好处,何况我还没谢你呢。”
“谢我?”钟茉飞一脸困惑。“谢我什么?”
晓蝶忙把颈上的玉佩掏出来给她看。“瞧,我又带上去了,谢谢你将它还我,要是失去它我真的会伤心好久,你真好心,钟姑娘。”
原来如此,钟茉飞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她不动声色看天豹一眼,心底涌上一阵酸意。她催促天豹。“咱们该回去了。”
楚天豹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他抓住茉飞的手将伞柄交给她。“阿飞,你先回去,我和周姑娘有话要说。”
“和我?”晓蝶忙挥手,避之惟恐不及嚷道:“我没事同你说啊!”
他不理她的抗拒,大手一抓,将她硬是带离。“你跟我来。”
周晓蝶拚命挣扎。“我不要,我和你不熟,唉,你放手!你要干么啦!”
“我请你吃茶,别吃那没营养的粗饼。”他固执将她拖往茶楼。
周晓蝶惊呼,彷佛他请她吃饭会要了她的命似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饿,你不用请我了。”
“我就是要请。”他硬是拖住她。
“唉,我说不用了嘛。”她嚷嚷。“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哪有逼着要请人吃饭的,你放开我啦!”
钟茉飞孤独地撑着伞立在滂沱大雨中,望着他们諠哗的背影。楚天豹是怎么回事?
她美丽的眼瞳不安地瞇起。???楚天豹一踏进相熟的茶楼,里面的掌柜立即战战兢兢迎出来。
“豹爷,豹爷,里面请里面请。”一见大爷一身湿透,又忙不迭地回头嚷嚷:“快拿大巾给豹爷擦擦。”说完,一回头怔了,看见他健硕的身躯后头又冒了个面色苍白的小泵娘出来。“喔,还有位姑娘啊,里边请里边请。”
周晓蝶环顾一下豪华的上流茶楼,掉头就想走,楚天豹也不回头,只利落的伸手一揪,轻轻松松便把她揪了回来。
晓蝶被半拖半拉地带进里面的包厢。
“二位贵客想吃点什么?”掌柜地亲自将一叠菜单刷地展开。
几个昂贵的数目立即跳进晓蝶眼里,哗,随便一个炒饭竟要五银子?开什么玩笑?
她小声地挨近楚天豹说道:“太贵了,我现在根本不饿,你让我走吧!”
楚天豹不理她径自拿起菜单,懒洋洋地选了几样晓蝶听都没听过的:“风羊,火肉,暹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