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得脸红耳赤、浑身发颤、头昏眼花,她气弟弟的糊涂,又后悔当初放任他不理,更怨那葛香云害了她弟弟。
“你听过『老天有眼』这句话吧?”龙锦凤又道:“你杀了白雨荷,谁知因缘际会下让大哥救了她,你害死白氏一家,大哥却无心地教会她龙家全数武功,让她来复仇。”
龙浩月听了既震惊又意外,整个人瘫在地上,脸上惨白。
“不可能!怎么会?哪有这样巧的事?”
“白雨荷没死,她要来杀你,还要杀葛香云,用咱们自家的武功,杀你去祭她父母。我和大哥一直以为她要杀的人是名叫王逵的男子。”龙锦凤难过矛盾地说道:“我和雨荷甚至结为姊妹。弟弟,你害得我也成了不仁不义的人了。”因她欺瞒了雨荷“王逵”的真正身分。
龙浩月六神无王,已经说不出话。
龙锦凤又说:“我和雨荷交手过,她天资聪慧,还有必死的决心,她的武功早在我们之上,大哥有心帮她,甚至将龙氏宝刀赠她,大哥如果知道她要拿那把刀来砍他的亲弟弟,不知会有多难过、多伤心。”锦凤哽咽道:“你早已伤透大哥的心,如今又陷他于不义,他情何以堪?自小你便被娇宠惯了,我和大哥什么都让你,没想到反而放纵你,让你成了这样任性自私的人。”
“我并非真心想害白家,我只是无路可走,我对香云情难自禁,你不懂爱情的力量……”
“爱情?”她悲苦地骇笑起来。“多么好的理由,为了一句爱,就可以不理旁人受的伤害、恣意妄为吗?为了爱情,你伤了亲人的心害了他人的命,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还算个人吗?像你这样恩将仇报、泯灭天良的人,我该大义灭亲、亲自了结你性命,好过你死在他人手里!”
龙锦凤高举手掌作势要劈他,没想到门外扑进一人。
“不要!”葛香云挡在龙浩月身前哭道:“别!是我害了他,是我造的孽,是我!都是我,姊姊杀了我吧!一掌劈死我吧!”她躲在门外全听见了。
“对,对极了!”锦凤怒目狠骂:“就是你这祸害惹的,我杀了你!”
梆香云闭上眼,心甘情愿地奉上颈项,龙浩月忙拉住姊姊的手。
“不要啊!姊姊!不关她的事,香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是无辜的啊!”
“不,浩月,你让她杀我。”葛香云潸然泪下。“我竟害你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都是我害你……”她泣不成声道:“你本来是多好的人,你本来过得多单纯幸福,你那么善良,却不得不为我杀人,你一定很痛苦,怪不得你这些年老作噩梦、郁郁寡欢,全是我害了你……若没有我,你们一家和乐,那救你的女孩也一家安在,可这世上因着我,竟毁了两个家庭,我罪孽何其深重,就让我死好了……”
“我成全你。”龙锦凤推开弟弟,抓住梆香云。“我毙了你这个害人精!”
“不要!”龙浩月拼死挡在香云面前。“我们俩都该死,既然要杀,就连我一起杀,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干脆由姊姊提着我俩的人头给白雨荷!”
锦凤听得心都碎了,她松开葛香云,疲倦憔悴地踱至椅前瘫坐下来。
“我该怎么办?就算我杀了你们,白雨荷的父母也活不过来,但我不杀你们,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浩月,你难道以为姊姊真忍心杀你?你以为姊姊心都不痛吗?姊姊若真要杀你,怎么还会来跟你通风报信呢?”
龙浩月和葛香云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真是冤孽。”龙锦凤心灰意冷地叹道:“葛香云,我们龙家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什么,今世要被你这样折磨,真是孽缘。”
再怎么说,犯错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不相见是一回事,袖手旁观看他受死又是另一回事,天下间有多少人真能做到所谓大义灭亲。龙锦凤就做不到,这件事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干系,她内疚当初没有帮助弟弟赎葛香云,要不这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发生。
龙锦凤嘱咐弟弟尽快打点好庄里事项,将佣人发落归乡,该清理的生意尽快解决掉,然后远离银凌县。
至于白雨荷,她会想办法拖延几天。
龙浩月闻言和香云跪着直谢姊姊大恩,悔恨地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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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龙浩月一连几日奔波县里各个往来的商家,将托卖的商品交割清楚。
这日当他和一夥商贾在街上茶楼商讨议价时,雨荷适巧经过。
她戴了斗笠,笠缘滚了白纱遮住她的脸,原先她足不出户,然而今早听闻店里掌柜无意间提及明日是当家的生辰,雨荷因感念锦凤待她如亲生妹妹,又为她的事奔波忙碌,故特意上街想选蚌礼品庆贺她的生辰。
怎知远远地竟撞见了杀父弑母的仇人,没想到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一股气儿上来,伸手抓紧佩刀就想拼命,可猛然间她想起就这么了结他太过便宜,她忍住,狠狠地直瞪住仇人的脸,咬紧牙关,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看那王逵穿的甚是衿贵,吃的也是大鱼大肉,和旁人有说有笑,日子不知过得多悠哉。
他肯定发达了,用她白家的银两和她父母的生命换来的富贵。
白雨荷恨得眼眶发红,他可快活了,而她呢?多年来心里只有复仇二字,醒时想着复仇、睡时念着复仇,一言一行无一不是想着复仇,他负她的绝不只是一两刀可偿清的,他该受凌迟处死,她要一刀一刀剐下他的肉,她要看他痛得哭天喊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让她浇熄心中大恨。
白雨荷决定不轻举妄动,转头问身边卖菜的大婶,指着王逵问:“大婶,请问茶馆内那着蓝绸衣的男子你可认得?”
大婶定睛一看,笑了。“怎么你不认识?肯定你是外地来的。”
“正是。”
“姑娘,那人可是大有来头!他是本县的大善人。”
“大善人?”白雨荷差点失笑,大善人?呸!杀人凶手也配?
那大婶热心地竖起拇指赞道:“是啊!凡是县民有困难,都知道只要找云鹏山庄的庄主龙大爷准没错。”
“龙?他姓龙?大婶可否告知全名?”雨荷突然心生不祥之兆,不会那么巧吧?
“挺好的名字哪,他是赫赫有名的龙浩月大爷。”
白雨荷心头登时一震,脸色骤变。龙浩月?龙浩天?龙锦凤?突然她脑袋一阵混乱,她忙又问道:“大婶,那么龙浩天你可认识?”
大婶一听便嚷道:“怎不识得?唉!那人说来也怪可怜的,不过都是往事了,虽然他弟弟是错了,可也算大彻大悟,做了许多好事。”
“他们是兄弟?”
“是喽!”大婶口沫横飞地叙述着那件多年前的丑闻,而白雨荷只是苍白着脸立在那里,震惊至极。
一些片段回忆这会儿全串连在一起,怪不得龙锦凤这阵子总是眼神闪烁、言词吞吐敷衍,她应该知道了,或者她真的还不知道?
不,锦凤应该还不知道,她怎可能故意瞒她?她是那么古道热肠的人,白雨荷宁愿相信她是不清楚、不明白的。
她茫然立在街口,仰脸无助地望着天空,看见远远地飘来一朵朵乌云,将湛蓝的天遮掩。
原来她要杀的人是龙浩天和龙锦凤的弟弟,原来救她、给她帮助、给她温暖的竟是仇人的亲人。
白雨荷突然狂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泪眼盈眶、摇摇欲坠。
老天……老天!我该感谢你有眼?或是该怪你这样荒谬矛盾的安排?你这是在帮我或是为难我?老天……老天!你是慈悲或残忍?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