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洁絮大惊失色,倏的扑上前拼命的捶打着大门,呼喊道:“曹洵哥,为什么要将我关起来?放我出去,我有话要跟大哥说呀。”
“对不起了,洁絮,我不能放你出来。”曹洵的声音沉沉的响起,充满了挣扎。
“曹洵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大哥要你将我关起来的吗?”她不懂,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门外一片沉默,而后曹洵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头子并不知道你来找他的事。”
她怔愣了下,整个脑袋似乎要打结似的充满疑问,“你……”
“是靳檠贝勒要我这么做的,他早料到你今晚会有所行动,所以要我从中拦截住你,免得你坏了他的大事。”他接下来的话更是仿佛雷击似的,震得她的五脏六腑都要翻滚出来。
“你、你说什么?靳檠贝勒……他、他不是你们的死对头吗?为什么你会跟他——”秦洁絮顿了顿,心中霎时明白了许多事,“原来出卖兄弟的就是你?!”这个认知让她惊讶得无以复加。
“为了钱,也为了后半辈子。”曹洵粗哑的道。“我实在不想再过着这种流离颠沛、不知道明天的亡命生涯了。”
“你不想可以离开呀,为什么要出卖大家?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大伙儿吗?”她激动的道。
曹洵干笑了几声,沙哑着声音道:“我们这些只知道反抗朝廷、浴血作战的粗鲁人,一理回面到现实生活中,能够有什么好日子呢?我还想成家、生子,非得要有银两不可呀。洁絮,你真是太天真了,难怪会放弃待在靳檠贝勒身边的富贵生活,回到这可怕的恶梦中。”
“我不是要放弃他,我是要来劝大哥不要再跟朝廷作对,避面今天的流血对峙呀。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否则就要来不及了。”远处似乎响起了模糊的鸡呜声,天要破晓了。
“没用了,已经来不及了。”曹洵淡淡的道,打碎了她的企盼,“其实靳檠贝勒今晚要攻的并非端亲王府,而是被我引到外面,自以为可以偷袭靳檠贝勒的大伙们。”
“你放出假消息,引大哥他们自投罗网?”天,她不敢相信,这个人真的是她所认识的曹洵哥吗?
“我是迫不得已的。”曹洵的声音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风平浪静,我要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你最好也跟我一样把一切都忘记,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吧。”
“忘不了的,你怎么忘得了这么多兄弟的生命全都葬送在你的背叛之下?曹洵哥,你做这种背德之事,难道真的可以心安吗?”她也想过得安心写意呀,可绝对不是这种用兄弟们的血换来的宁静。
门外沉寂无声,并没有再传来任何的回应。
“曹洵哥——曹洵哥……”他走了。
秦洁絮挫败的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整颗心紧紧的揪了起来,没想到檠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难道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了?
不、不可能,否则当初他不会对她这么温柔,也不会要求她留下,这么说……对了,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那天她发现他的身份逃离之后开始的……她怔了怔,旋即想起他曾说过会派两个人在暗中跟着她、保护她,所以当天她跟大哥的碰面,肯定也尽数落入他们的眼中,然后一五一十的禀告到他的耳中了……
这么说,他的突然冷淡、疏离,还有他前几日的怪异举动和莫名的表白,全都是在试探她?
他在试探她对他的真心,他在期待她回应情感;可是,她却毁了一切,不但害惨了大伙儿,还重重的伤害了他……
这场情感的赌注,原来竟是输在自己的手上。秦洁絮凄楚的扯扯唇,终于明了痛极之后,竟是流不出泪的笑。???
叛贼在海上、陆上皆节节败退,不但船队全数被歼灭,就连陆上的余党都溃不成军,纷纷往内陆的各处流窜分散,再也成不了气候,暂时让清廷获得喘息的机会,卸下心月复大患。
而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是靳檠贝勒,加上赫连沆在海上的战绩,为京城四少又添上一笔为人所歌颂崇仰的传奇。
整个北京城可说是沉浸在一片欢喜的庆贺之中,除了端亲王府之外……
“大夫、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秦洁絮被端亲王放了出来,哀哀的恳求着,一只手则紧握着秦重豪,忧心忡忡的看着自他身体各处汩汩流出的红色液体。
“这位姑娘,你先到外边等着去吧,否则只是误了老夫救人的时机了。”一头白发的老人挥手将她赶出了房外,接手清理伤口的工作。
“大哥……”她的双手紧紧的在胸前交握着,连关节处都泛起青白。
“啐,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小的贝勒都打不过,还妄想推翻清廷?真是浪费我的时间跟钱财,哼。”端亲王翻脸跟翻书一样快,一个败战之将,对他来说就像没用的垃圾一样,看了碍眼,不丢不行。
“王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这一切不是因为你而引起的吗?”秦洁絮气愤的咬咬牙,当初若非端亲王的煽动,大哥也不会仇恨深种,将自己搞到这种境地。
端亲王轻蔑的睇了一脸忿恨不平的秦洁絮一眼,嘲讽的道:“这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又怎么能怪我呢?倒是你,你不是该在靳檠身旁探听机密大事的吗?怎么你带来的不是让你大哥获胜的消息,反而让他受了重伤?莫非……你为了那个姘夫而出卖自己的亲兄弟?”
“闭嘴,不是我,我没有。”她颤抖着身子,清丽的脸庞霎时刷白。
“哼,我不管你有没有,总之,我不是没情没义的人,你大哥也算曾为我卖过命,我会请大夫好好为他诊治,等他伤势稳定下来之后,你们就赶紧离开我端亲王府,否则,别怪我为了自保而‘处理’掉一些麻烦。”端亲王冷冷的撂下话后,便甩袖扬长而去,他还得去收拾善后,好好重新计议夺取皇位之事。
相对于当时端亲王对秦重豪的礼遇,而今身受重伤的他却被随意的处置在这间破旧的柴房之中,秦洁絮凄苦的蹲坐在一旁的石上,想起往日在寨中的开心生活,竟有种恍惚之感,仿佛那是场梦似的,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占据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可她却没有抬手拭泪的意愿,就这样任凭那滚烫的液体在脸上肆流。
曹洵哥应该已经逃得远远的吧?他是否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害死多少人?即使他可以过着富贵荣华的生活,可难道他可以安稳的入睡而不忆起这些兄弟的血泪吗?
就像她一样,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若无其事的继续爱着檠了……爱着一个手刃自己伙伴的凶手,是种折磨与罪恶,她承受不起啊。
杂乱纷扰的思绪像走马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在她的脑海中环绕着,最后都消失在一张英挺豪气的脸庞之后,那张日日夜夜责难着她、怒视着她的俊俏脸庞,往后都将生生世世的纠缠着她、桎梏着她的灵魂。
“姑娘?姑娘?”大夫的声音唤醒了想得失神的秦洁絮,让她霎时惊跳起身。
“大夫,我大哥他……”
“放心吧,虽然伤口很深,不过幸好他的身子骨一向健朗,多静养一阵子便会恢复元气的。”大夫安慰的拍拍她的肩道。
“太好了。”秦洁絮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这一放松,竟感到一阵摇晃,差点儿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