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吗?恐怕连收尸都不能。
无人岛上的消息一传出,罗伊的仇家蜂拥而至,多得几乎挤爆整座岛,每个人摩拳擦掌要活逮他,或者痛鞭他的尸体,而黑手党那边,葛拉蒂丝整肃异己,斐瑞横死街头,罗伊一手建立的王朝,就此倾塌。
为了使水夜不再淌入那些黑道纠葛,她不能派枭鹰堂去搜救他,她不能到义大利为他挽回颓势,她必须压抑所有的情绪,什么都不能做,而这深深的拧痛了她的心,将她压缩成行尸走肉的人。
在罗伊垮台后的三个月,欧洲处处绘声绘影,各地都有出高价买下罗伊人头的悬赏,甚至连尸体都值上天价,但也有人说罗伊躲在南美洲,黑帮派出一堆杀手,却全都无功而返。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为她,今日今时的罗伊依然在义大利呼风唤雨、在欧洲的地位屹立不摇,他依然会勾着坏坏的邪恶笑容,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式场合中,成为最耀眼的罪犯。
每当思及此,一种锥心之痛彷佛要凿穿她,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身在光明或黑暗,她都不要他死。当年,在他将她扔下断崖之前,他曾说:你要是不死,就回头来找我索命吧。
而她果然取了他的性命,他投入她所坚持的“虚伪正义”所焚起的烈焰,只为铸造全新的永夜。
半年后
西西里之豹的传说已经彻底划上了句点,那权倾一时的风光退去,留下的,也只是惊心动魄的回忆而已,偏偏这世间最难忘的,就是回忆。
莫逐日独自来到距离南美洲大陆西方约七百多公里的南太平洋海域,数个未命名的无人岛散落其间,而其中的一个埋葬了罗伊的性命。
直升机刮起的巨风使洒落一地的落叶飞扬而起,螺旋桨的嘈杂,激得林中鸟搏翅纷飞。打开机门,她远远的望着那片海潮波浪。
夭空蔚蓝澄清,大海是鲜一见的深绿色,她有种错觉,彷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微风吹得她颈上的白丝巾翻飞不已,她缓缓的走向那倒栽葱似笔直崩落海中的瀑布,每靠近一步,风化岩石崩落的碎石滚得越激烈。
她想像着从此处跌入深渊的痛,有这么一瞬,彷佛就要卷进奔流的海水中,忽然,飞扬的白丝巾从她颈上松月兑,被风吹往反方向。
她蹙眉,转身伸手去抓,逸动的丝巾却意外的落入一个男人的手中。
日光耀眼,她以手遮阳,挡住反射的光芒后,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容,脸色陡然瞬间刷白,震惊的征在当场。
深刻的凝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内心疯狂的嘶吼,喉咙却干涩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紧抓着心口,生怕这一刻只是她因为思念过度而变得太过真实的幻影。
“好久不见了。”他扬唇勾起一抹笑,略带戏谑的口吻打着招呼,依旧是充满着自信魅力。
莫逐日以为自己就要抵挡不住内心狂然的激动而昏厥,她强迫所有的知觉与精神,将眼前的男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用双眼描绘一遍,却也在同时发觉,他左边的衣袖是空的,悬浮在风中。
她想靠近他,却动弹不得,震慑她的不只是他的出现,还包括他的改变。
男人轻轻的嗅闻柔软的丝巾,抬眼深深凝望她,“我很喜欢你的丝巾,上面沾了你头发的香气。”
他轻柔抚模丝巾的动作珍惜且小心,彷佛他触碰的是她的发丝。这小小的动作酝酿着某种亲昵,风吹起,她下意识的逸出一声很浅的叹息,?荡在惊涛骇浪的巨响中,拼凑成一个不真实的名字。
“罗伊。”她呢喃着,心被紧紧的掐了住,肺部的空气全被挤压出,她心痛难忍,呼吸艰困,为他的死而复活,也为了他所失去的。
“逐日。”罗伊轻声的呼唤,目光紧盯着她,专注而深切,好似、水远都看不够她。
他缓缓的走向她,每当他靠进一步,她的心跳便加快一拍,直到他单手抚模她的脸庞,那醇厚的嗓音瘠症的?荡在她耳边,纯男性的气息吹拂她的发,颤抖了她的灵魂。当火热的吻烙印在她唇上,天地间的一切都被毁灭了,她的瞳眸中只剩眼前的男人。
他吻着她,像收到一项珍贵的礼物般小心翼翼,她依然纯美得恍若天使,而残缺的他却更加自惭形秽。
“抱歉,我没有办法将你紧紧抱住了。”那股黯然融化在他勾起的唇角上,让她心疼不堪。
“没关系,我可以紧紧抱住你。”她张开双臂紧紧圈住他,她记得回忆中他的强壮,所以更为那瘦削的身躯与空洞的左臂痛心。
“别难过。”罗伊指尖挑起她一滴晶莹的泪珠。失去一只臂膀,他并没有太大的遗憾,反而有种偿还的解月兑,“上帝对我很宽容了,至少我还能看见你,还能触碰你。”
“我恨上帝。”泪湿了双颊,她哽咽得话不成调。
从以为他死后,她开始诅咒这世间所有的神只。她们已经让他为了生存,抹煞了那个单纯美好的自己,现在连他仅剩的躯壳也不放过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破茧而出的思念与悔恨啃噬着她,隐藏在平静的假面下,她的心早就迷失了方向,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她才尝到了真正的痛。
罗伊淡淡的笑,“跟她无关,这是我的选择。”见她哭得像个泪人儿,这真是一个太过珍贵的画面了。
她的勇敢总让他不小心就忘记她女儿身的脆弱,他难以想像,在这样一个娇弱的身躯里藏着怎么样的灵魂,可以如此骄傲,撼动他的自恃,可以让他爱得悲哀而绝望,他并不后悔过去的所作所为,但从三年前与她相遇,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却觉得自惭形秽。
从不奢望她会成为他的,所以想着,能为她而死,就足够了吧?
只可惜死神想收取他的魂魄,却有人与之搏斗,以一只手臂做为代价,抢回了他。
“你可以憎恨上帝,反正我本来就不认为它存在,但你至少得感激我。”温暖的大手揉揉她的发顶,熟悉的语调让莫逐日浑身一震。
她回过头,从没想过会在同一日内,见到两抹失踪的幽魂。
“追风!”她扑向他,惊讶的望着他,重逢的喜悦让她一叠声的又笑又叫,“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几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但突然,她又惊恐的想起,珍所受的伤是拜罗伊所赐,追风也是众多追杀他的人之一吗?她慌乱的回头看着身后的罗伊,他明白她在慌什么。
“是追风救了我。”罗伊平静的说道。
莫追风的脸上有风霜洗链过的痕迹,俊朗的笑容中洋溢着深深的宽容,“只是巧合,我刚好人在智利,而永夜的资讯网让我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那种性命交关的时刻,如果不是他出手,罗伊早就一命归阴司了。
她不可置信的摇头,“可是……”
“逐日,憎恨只会让人迷失方向,”他清楚知道她眼中的迷惘是什么,“我早就已经不恨任何人了,我只希望你幸福。”
最后一句话是兄妹间最真挚的祝福。不管他是否理解背后的原因,总之,他原谅了罗伊,还救了他,曾经尝过恋人濒死的痛,他不想妹妹也受一样的苦。
莫逐日感动的抓住他的手,泪眼迷蒙的望着他“为什么不回永夜?大家都很想你。”
“永夜现在需要的是你。”莫追风握住她的双手,忽地朝一旁的树林绿丛中喊追,“我说的对吗?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