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过的话总不时提醒着她,她无法不自嘲,这样的正气凛然的确虚妄,当杀戮之于存活是必要的,她不也曾妥协于命运?
黑暗的反面是光明,她伸开五指失神的凝视,真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动命运沉重的巨轮趋向旭日吗?
“是合之屿的海景令你失了神,还是主人过于轻忽怠慢,美丽的画帝怎舍得一个人在这里享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单呢?”那灼热的气息冷不防的袭上她颈背的毛孔,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夜里听闻起来,分外带着暧昧的挑逗。
乍然回头,一整天不见人影的罗伊,不知何时已无声的站在她身后,宛如豹般优雅矫健,依旧出现得叫人措手不及。
他那盈满关怀温柔的双眼,如果不细看就会错过里头无尽的邪恶冷漠,“你的护花使者呢?”
“我不需要护花使者。”感受他无形的压迫,莫逐日退开一步,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时间没有减缓他那令人窒息的威胁感,他的存在彷佛从三年前就已经被刻印在她心中某个地方,像个梦魇逐渐笼罩,而今成真。
“你需要的。”他低浅的吐息,像喟叹,“若是没有替你在地狱浴血奋战的人,小心阴影就会吞噬你虚妄的正义。”
望着那迎在风中的身躯,如柳条般飘逸,他不着痕迹的侧过身,挡住沙滩上那一双双恶魔的眼,美丽的正义女神恐怕没有发觉,有多少虎视耽耽的人想要趁机扯下她的羽翼。
“我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一切,包括任河蓄意挑衅的人。”她像是被激怒的猫儿竖起全身寒毛。
“哦?那很好。”罗伊勾起”抹虚无的笑。真是太一局洁也太愚蠢的情操,那些意图染指她的亡命之徒,喜好暗中放箭远胜过蓄意挑衅。
对她举了举杯,啜饮的动作掩饰了他眼角逼退那些悄悄窥视目光的锐利杀气。
莫逐日蹙眉。不该是这样的,她有些焦躁,如果只是外交辞令,她应该可以从容应付,为何一碰上他,她就格外敏感冲动,尽说出一些愚蠢的话。
“如果没事,请容许我失陪。”她转身想走。
他莞尔一笑,“我当然没事,只是你看起来很紧张,如此盛大的宴会无法尽情享受,是因为地点的关系吗?”
顿住脚步,她瞥过视线迎向他,口气僵硬,“你多虑了,我很享受。”飞快否决他的话有点冲,像是在解释什么。
解释她的离去是不想和他起冲突,而非逃避吗?太牵强了!莫逐日咒骂自己的懦弱,在那双探索似的目光下,畏惧他的敏锐会牵动她失常的情绪。
用激怒留住她,罗伊的笑意更深了。她还是这么倔强!
晚风吹抚,逆风使她的发丝飞散,掩饰住月光下她白瓷般的面容,罗伊很想伸出手,看清她眼中的敌意是憎恨还是掩饰。
她恨他吗?经历过三年前的一切,以及这三年来、水夜的巨变,她恨他吗?不知为何,一向自负拥有看透人心能力的他,居然会在乎起这无关紧要的答案。
当她又退了一步,他才发觉自己已经伸出手,而此时徒然落空的手悬在两人之间,显得十分可笑,这就是两人之间、水远不会改变的距离吗?
“我的手有毒,不能碰触你吗?”他轻柔的问。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声调里带着淡淡的悲哀。
“我已非你三年前的禁漤,”拒绝承认她所感觉的,莫逐日冷冷的提醒他两人地位的平等。
罗伊异色的眼眸变得更加阴暗,“是啊,你已经成为永夜的画帝,致力于切断永夜黑暗面的新领袖,我应该恭喜你。”
有些人就算出生在淤泥中也有向阳的力量,有些人却是一旦跌入谷底,终其一生只能在泥泞中打滚。他渐渐能明白宁槐如此保护逐日的原因,她不会永远都在黑暗中,而宁槐或者是他,却在定一生都无法月兑离。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她淡淡的说,刻意忽略他的意有所指。
真是爱逞强!他耸耸肩,朝她恶意的微笑,“那么喝口红酒,去跟哥伦比亚的毒枭洽谈一下暗杀美国议员的计画吧。他们很欠高手,为了人选伤透脑筋,永夜的赤鬼堂不是很久没有接受委托了吗?”
“我不需要别人指导我该怎么做。”她皱眉,不解他从何得知永夜才刚推拒了哥伦比亚的毒枭委托的任务。
“但你需要一张面具。”他轻笑,像是嘲讽她很无知,但眼神却不若表情的阴沉,甚至带着某种眷恋般流连在她身上,“如果罪恶的旋律不能让你沉溺在其中,至少收起你慈悲的眼神吧,别让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莫逐日浑身一僵。因主张和平漂白永夜的传闻而让她遭到被刻意的冷淡,但她并不在意,更不意外风魔受欢迎的程度胜过她,只是,这已经让她、甚至是永夜被孤立成敌人了吗?
遥望着底下寻欢作乐的人们,他别有深意的说:“这世界没有水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赤鬼堂经手了太多秘密,过于心急反而会招致怀疑,善用那些秘密而不是让它们成为被狙击的理由,或许会容易些。”
从侧脸凝视他,只见着深蓝色眼眸的他看起来较不邪气,平添了一股睿智与和善,她忍不住问:“你这是忠告吗?”
罗伊一怔,随即漾开一抹自嘲,“你不妨将之视为经验谈。”
她怀疑的斜瞄他。他会这么好心?
“就当作是我还你哥哥的人情。”浓眉邪佞的挑起,金色眼眸闪着恶劣的光芒,彷佛方才说教的他只是幻影,“别忘了你曾谴责我,杀了多少在上位的人,才爬到今天的地位。勾结外人打击无能的统治阶层是最有效的方法,与其防范外来的攻击,不如先小心内部的叛变,若是你一个不小心被你哥哥的接班人杀了,那脸可就丢大了。”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莫逐日眉一横,“别将你个人的下流招术套用在其他人身上,风魔绝不会背叛我。”她坚定的说。
罗伊脸色丕变,随即扬开放肆的笑容,“下流总比无能好,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手下败将,值得你如此看重吗?”他的语气变得尖刻。
她维护另一个男人却贬抑他的举动,激起了他一向八风吹不动的情绪。
“不要污我的伙伴,我不提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任意施加任何暴行在永夜的人身上。”面容紧绷,莫逐日双眸充满威胁的瞪着他。
罗伊曾伤害佩魔的事令她耿耿于怀,不管罗伊说了什么,她都已经决定要相信风魔。让飒魔承认她是伙伴,她就必须善尽画帝的职责,展现她的力量让他认同。
“哦,听起来你很不平,致力于漂白永夜的画帝,我有更快的方法帮你达成心愿。”罗伊微笑,笑立忌却没有到达眼底,他压低嗓音,迫近她耳边,用着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如果我说,我要帮你杀了那颗不听话的棋子,你打算要怎样酬谢我呢?”
莫逐日背脊僵直,“不怎样。”她冷硬的说道,同时,藏于腰间的韧丝划过罗伊的脸颊,一道浅浅血痕立现,她瞪着他,目光似剑,“只是警告而已。”
“在主人的地盘做这样的事,不会太过鲁莽了吗?”罗伊出手攫住她手执韧丝的末端,优雅却冰冷的五官显得无情。
“在主人面前威胁要杀了她的手下,鲁莽的人是你。”她欲抽回韧丝,却暗自心惊于他看似轻松却难以撼动的力道。
“只怕人家并不领情喔。”罗伊忽地一扯韧丝,她冷不防的撞进他怀中,他禁锢她的腰身,浊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你该不会粗心到没发觉他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