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极北慢慢的倒退往下落了阶梯最后一阶。两人的距离真是遥远,他想,有什么距离能比她忘了他来得更遥远。
“喔。”对话到此,理应结束,黎沛柔发一甩,转身侧脸微笑,“晚安,再见。”
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她的头明明就痛得莫名其妙、痛得令她头晕目眩。
钥匙开了一楼大门,她想踏着轻快的脚步上楼,但她的头实在太痛了,她每抬起脚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她的身体晃啊晃,虚软无力,扶着手把的指尖一滑,顿失依靠。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
“该死,你干吗又喝得那么醉?!你不知道酒会伤身吗?”她倒在他怀中,浑沌的视线只有他凶恶的表情。
又?她无辜的皱着鼻子,“不是喝醉,我偏头痛。”
“都一样!洗完澡不擦干头发,当然偏头痛!”他打横抱起她,眉头打了好几个死结,怒气勃发。他怎么知道她总湿发入睡?她好笑的聆听教训。
“能站吗?”定力不足,极北懊恼着,都决定要放手了。
黎沛柔摇头,“我住在三楼。”舒服的枕着他胸膛,视线从门外探出去,今夜的月色好美,美得令她飘飘然,或许她具有点醉,闭眼道:“抱我上去。”
极北低咒一声,还是抱着她到家门口,他叹了口气,“钥匙呢?”
将钥匙递给他,他抱她进屋。这是她和艾莉合租的套房,今夜,艾莉大概不会回来了,她想。她的鼻端、四周又全是他的味道,这让她昏得更严重。
“哪一间?”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心。
“右手边那间。”
进门后把她放在床上,他让她躺好。
“我头好晕……”她呢喃得像猫叫。
“什么?”他低下头想听清楚,却对上她猛然睁开的眼睛,欲后退,她却揽住他的脖子勾倒他。
在他颈窝嗅闻着他的味道,熟悉却令她困惑,“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噢,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极北没有回答她。
他忍耐的极限突破临界点,再也克制不住波涛汹涌的,他想她,想得心都裂了;他要她,全身上下亢奋疼痛的呐喊着要和她。
“我要你。”
他在她耳畔沉重的吐息,压下头亲吻她,狂野的封住她的唇,舌忝咬她的唇瓣、吸吮纠缠着她的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一双手着她的身体,近乎野蛮的撕扯她的衣服,她感到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小柔、小柔……”极北疯狂的每烙下一个吻便低喊着。
她记得这样的吻吗!她记得这样的抚模吗!如果头脑的记忆被洗去,身体的记忆总会留下吧?!
比疼痛更快闪进她脑海中的是片段琐碎的情景,她挣扎着睁开眼想看清,却只能在洁白的月光下,紧紧锁住他炫目的古铜色肌肤、健硕结实的身躯和她的肢体交错着暧昧的画面。
除了他……其他的,她什么都无法感受。
那天夜里,黎沛柔在娇喘中入眠,她做了个梦。
梦中,闪躲爱神的水泽仙女达芙妮,踏着恐惧之轮,逃避挚爱着她的阿波罗,阿波罗却执着的插着爱情之翼,翩然赶上她。
太阳神阿波罗恳求着她,弹着七弦琴诉说爱意。
但是恐惧与无知令她掩起耳朵、无动于衷,疾风吹起她的长袍,松散的发丝飘逸在脑后,她逃跑着,渐渐四肢发僵,肌肤成树皮,头发变绿叶,双脚为树根,面孔化树冠,失去了人的模样,变成一棵月桂树,犹存优美的仪态。
阿波罗愕然失魂,悲伤的吻过枝叶,他仅折下树叶折成王冠戴于顶,而后带着万丈光芒远去。
徒留达芙妮永远、永远的四季长青,绿叶不凋。
第九章
他有多久没能好好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深刻的凝视着她,伸手就可触及她光滑肌肤,她的气息吐露在他的气息中,她娇弱的依偎在他怀抱里,她柔顺的发丝被散着与他的相偕。
即使她是在睡梦中,丝毫无觉他的存在。
这些日子他居然可以撑过来?!真是不可思议。
他笑,她一定不是做着美梦,第一次发现她有呓语的习惯,说梦话呵。
晚风吹起窗帘,幽幽日光下,极北轻轻的拉开毛毯,指尖沿着她额际发线、洁白颈项到光果的肩膀、手臂,一路往下抚触。
她的发顶有三个发漩,表示她绝非一个好脾气的女生,巴掌脸上一双杏仁眼,一对月形长眉,直挺俏鼻,尖尖的下颚却坚毅无比,说不上漂亮,用可爱形容又过于孩子气,她是清雅灵秀,但是只限于平常,她个性太差,生起气来,一双眼就瞪得圆圆的,像个女战土般生气蓬勃。
她很娇小,身高骨架小巧亭匀,好在她有一双比例上较长的腿,让她叉腰张牙舞爪对付人时充满惊人的战斗力。她的五指修长白皙,挥舞着眼影刷像是作画般专注,工作时的她,浑身散发出强悍的魄力,让人容易忽略了她矮小的身段。
蚌性认真率直,大胆豪爽,像是没有任何事会吓退她,他要当屠龙王子,她还不肯安分当个被拯救的公主,居然自己就攀着墙壁逃跑。
她就算是哭泣,也都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得让他心疼。
“小柔……”极北温存的用鼻尖在她的脸颊磨蹭,汲取她身上纯女性软玉温香的芬芳。
他必须仔细的用所有感受描绘她,好让以后的记忆清晰如今。
他会好好珍惜收藏她所带给他的温柔,然后,停止他的追逐,不再干扰她的生活。
他的出现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早该让这个意外还原,他进入她的世界只会带给她危险与混乱,而他没有权力自私的要求已经失去记忆的她必须选择接受。
“再见了,小柔。”极北冰冷的唇含住她的唇瓣,温柔的亲吻她。
这是他最后的放肆。
黎沛柔悠悠转醒。
阳光洒落枕头,刺激她的双眸,她感受暖日的召唤,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从床上坐起。
她浑身酸痛,尤其是腿部肌肉特别疼,不是那种被鞭打的疼痛,而是一种肌肉使用过度、短时间运动过量的疼痛……
噢!
她的脸蛋泛红,想起来昨夜发生什么事。
四处张望,人呢?
房门外客厅发出细碎的声音。小偷?哪有小偷一大清早来窃盗,还出入从大门;艾莉?不可能,她应该还在她男朋友的被窝里——
是他!
黎沛柔裹着毛毯果足奔出房间,却只来得及看到他宽阔的肩背没入门缝。
喀,小套房的门在她眼前轻声关上。
为什么?为什么心空出了一大块,像被刨出个洞似的,风一吹,空虚得像是会下雪。
黎沛柔头痛的闭上眼,脑中却闪过昨夜的那个梦——
天,她不是、她不是达芙妮啊!
惊惶失措的回房间,她只来得及套上昨夜散落一地的衣服,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便夺门而出。
扁果的脚踏在冰冷的石阶上,她喘息着,仓皇的站在公寓铁门门口寻觅他的身影,大街上往来的人们,却没有一个是与他相似的背影。
黎沛柔脑袋一片空白,她惶然的往路口奔去,各末春初的意大利说不上冷,但在清晨却仍带有寒意,仅穿着外衣的她浑身颤抖,苍白着一张脸孔,睁着双眼四处奔跑。
人群淹没了她,也掩没了他的足迹。
她像是掉了三魂七魄般,恍惚的走回公寓,缓慢的步上石阶,直到一道人影遮住了光。
“你为什么要追他?”紫芙就站在公寓一楼铁门门口,直挺挺的盯着她瞧。
黎沛柔没有抬头,双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很疲倦的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