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瞧瞧。”真糟,两边翅膀下各有一个很深的伤口,致命伤则是在颈子边。
“你能救它吗?”朱邦璇哭著问。
“是那两只畜……呃,猫惹的祸?”倩倩和柔柔可是刚牧的心肝宝贝呀。
她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就知道。刚易很想狠狠的再数落她一顿,不过看在她已经自责得恨不得能代鸟受过,也就算了。
“你救救它们,好不好?”泪水像决堤一样,从她美丽的瞳眸汩汩而下。
唉,谁教他心太软呢。“好吧,我尽量试试,不过希望渺茫,你最好先有心理准备。”堂堂一名顶尖的外科医师,竟要为这不起眼的小东西操刀,他算是被朱邦璇给彻底打败了。
将倩倩放在临时清理出来的手术台上,它气息微弱的颤动了一下,便虚软的垂下头。
罢易仔细为它清理完伤口,上了药之后,朱邦璇已经准备好一个温暖舒适的小窝,供倩倩作为病床之用。
“尽人事,听天命。你别再给我哭哭啼啼的,快去端一杯茶,两三份甜点,然后上来好好跟我赔个不是,再道个谢。”
他最懂得逮机会支使她了,每次只要施一丁点小恩,马上就把自己膨胀成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要朱邦璇永生牢记,不可或忘。
“哦。”的确是她的错,还能说什么呢?只要刚易能将倩倩救活,要她这辈子做牛做马也可以。
“怎么回事?”
罢牧上来了。
朱邦璇刚刚搁下的一颗心,重又提到喉咙口。
“呃,是——”坦白招供是最好的认错方法,朱邦璇很愿意为那两只小花猫所犯的过错负全责。
“没什么?”刚易斜睨著她,示意她快去端茶,别的话能不说就少说两句。
罢牧听到朱邦璇急急下楼的脚步声,纳闷地问:“璇璇怎么了,欲言又止的?”
“她前男朋友送来两只畜牲,把你的倩倩咬成重伤。”兴许是料准了刚牧不会再意,所以朱邦璇一转身,他就实话实说。
罢牧眉头一皱,“很严重吗?有没有吓坏了璇璇?”
“你是关心人还是关心鸟?”话裏有醋的味道哦。
“当然都关心。不过有你在倩倩应该不碍事,就怕璇璇过於自责,你再恐吓几句,她肯定受不了的。”
“何以见得我一定会恐吓她?”心思被一语猜中,真不是滋味。他有那么坏吗?
“爸爸说,你最会欺负璇璇,常常惹她哭。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很多事情,我可是心知肚明。”
“嘿,说的什么话?”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一样。
“犯不著跟我吼,我警告你,如果你有心跟她长相厮守,就赶紧改掉你那个逃避现实的老毛病,好好去呵护她、关爱她,机会可是稍纵即逝,别到时后悔莫及。”
罢牧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说得刚易心头一阵火热。
他都知道了些什么?是朱邦璇泄漏的口风,抑或纯为揣测之词?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你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刚牧模索著走到窗边,茫然的望著窗外,喟然一叹。“不要白废心思了,刚易,看看我这样子,我能给她什么呢?”
“但你喜欢她,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刚易也踱圣窗台边,但他眼中所望的却不是窗外秋意渐浓的景致,而是刚牧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
“像她那样的好女孩,谁不喜欢她呢?”刚牧笑得十分惨然。“喜欢和爱是有很大区别的,在我心目中,她就像一个人见人怜的小妹妹。”
“违心之论。”
“信不信由你。”他依旧一脸淡然。“这世上没有人能取代德芳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太死心眼了你。”刚易愤愤的眉眼,很有干架的味道。
“爱情就是要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他是二十一世纪新浪漫主义者。
“即使头破血流也坚持勇往直前?”痴人。他才不要做那种愚不可及的事。
“没错。”刚牧开心的笑了。“你终於了解爱情的真谛,可喜可贺。”
正好相反,这样的爱情,他宁可不要!
“茶点来了。”上来的是阿琳不是朱邦璇。“要放在这儿,还是端进书房?”
“怎么是你,朱邦璇呢?”做错事就想躲起来当鸵鸟?
“她带著那两只猫一块儿走了。”她把茶点先暂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从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张信纸。“璇璇要我把这个交给大少爷,这张提款卡则交给你。”
“什么意思?”刚易没接过提款卡,倒是把信纸抢了过去。
罢先生:
对不起,请原谅不告而别……
“璇璇在信裏面说什么?”刚牧惶急地问。
罢易什么都没有回答,也等不及看完整封信,就将信纸塞进刚牧手中。
“我去找她。”不相信她真的说走就走,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
女人有很多种姿态,大部分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或引起男人的注意而摆出来的。离家出走,或不告而别就是其中的一种。
没想到单纯如一张白纸的朱邦璇也会来这一招,可惜她使错对象了,他是不吃这套的。
罢易匆匆奔到车库,见朱邦璇并没开走那部Mini,心中才隐隐的感到不安。
她不会是来真的吧?
车子沿著附近各个巷道绕了两圈,确定没有她的踪影,刚易才相信朱邦璇不是拿离家出走当作以退为进的藉口。
那她会去哪裏呢?一个没有家,没有工作,甚至连少之又少的一、两个亲戚都长久没有来往的人,会到什么地方去落脚?
顺著大马路,他刻意将车速减缓,以便查看左右两旁的行人。
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车子一进入市区,他心底才开始仓皇起来。
她真的走了?不,她不会,她脾气好,个性温和,从来不记恨的,哪回不是事情一过就海阔天空,这次为什么要例外?
罢易心绪芜杂地坐在车内,望著前方四通八达的马路,霎时兴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失去她了,那个从来没让他放进眼裏,好好珍惜过的女人,果然忍无可忍的选择离开了。
罢易两肩一垮,整个人瘫在椅背上,心口露出好大一块空白。
良久良久以后,他调转车头,往回开。
早早过了午、晚餐的时间,刚正侠和刚牧仍枯候在大厅裏,等著他带回好消息。
罢易低著头,无言地朝众人瞟了一眼,便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上二楼。
朱邦璇的卧房裏,所有东西依然摆放整齐,完全看不出它的主人已经翩然而去,再也不回来了。
她唯一带走的,就是当初她带来的两箱衣物,和一狗两猫。
走得清清白白,简简单单,只为了跟他划清界线,不再有丝毫瓜葛?
罢易胸膛仿佛遭到沉重的一击,他知道那还只是痛苦的开头而已。
在过了子夜的寂静时刻,他竖起耳朵听著门外的声响,希望每一个风吹草动,都能捎来她的讯息。
第八章
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换了三班的巴士和一趟火车,朱邦璇来到龙田。
听说证严法师当年出家的宝地,就在台东鹿野高台的龙田村。决定到这儿来,无关宗教,只是想找个偏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一阵子,然后再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拖著那口在新店二手摊贩那儿买来老旧且笨重的大皮箱,裏面塞了她所有的当家,小白就跟在她身旁,两只小花猫则背在她肩后。
东台湾的太阳毒辣无比,她却连一把洋伞,一顶草帽也没有。她的脸孔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一个打算出去串门子的主妇,脸上的表情都不可能比她更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