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怎么样,妳才能把我当个男人看?我做得还不够多吗?”他苦笑着问,“能不能告诉我,要做到什么地步,妳才不会再把我当个孩子看?”
无欲蓦地按住左胸,他沮丧的表情牵引出近来愈来愈频繁的疼痛。
忍住!不能让他发觉自己的异样。
“你这是恋母情结,在你们人类的心理学上又叫伊底帕斯情结,错把母亲当成——”
“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而我有足够的能力判断自己对妳抱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喜欢妳,我爱妳,要我说一百遍、一千遍还是一样!”
“我不适合,真的不适——唔……”好痛!左胸传来从未有过的猛烈绞痛,无欲再也忍受不住,双膝忽地一软,整个人往前倾。
“无欲!”时骏及时接住她。
“痛……痛……”无欲一手按住左胸,一手用力抓住他臂膀,仿佛这样就能分散疼痛。
“忍耐点,我送妳到医院。”他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不,不行!”无欲痛得必须深吸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一到医院,透过人类科学仪器的检查,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异常,绝对不能去!
“不行。”时骏发现她按着左胸不放,怀疑她是心脏出了问题。“不能小看心脏的毛病,必须到医院做彻底的检查,我才会安心。”
“算我求你好吗?”无欲抬眸,痛得盈泪的眸出奇地晶亮动人,从未有过的羸弱神情为绝伦的丽颜添上一丝柔美。“我从不求人,就这一次。”
“妳——”时骏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败在她难得的恳求下,改抱着她坐进沙发,让她坐在他腿上,偎进他怀里休息。
这是她第一次示弱,也是她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说话,他拒绝不了。
无欲乖顺地靠着他,紧闭双眼等待左胸的疼痛消失。
半晌,头顶上飘来时骏的喃问:“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眼睛并未张开。
时骏爱怜地整理她微乱的长发,双手环住她腰身,紧紧压向自己,方才的冲突因为这突发的意外烟消云散。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妳也有柔弱的一面。”
“柔弱的一面?你的意思是我平常很残暴?”
时骏噗哧笑出声。“不是这样的。”
“还是你希望看见我身虚体弱的样子?”人类果然不是好东西。
“不是这样。”再不说清楚,他怕她会误解得更深。“在我印象中,妳总是表现得很强韧,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我很佩眼妳,但又会觉得怅然若失。直到刚刚我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会觉得若有所失,是因为我一直希望妳能依赖我。”
“这叫做大男人沙文主义作祟。”
“我希望自己能让妳开心、能为妳做点什么,才会不断催促自己成长、逼自己念书、强迫自己学习,完成妳的每一项要求,只希望事后能看见妳对我微笑,能让妳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那时候的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许刚开始是不服气的情绪使然,可直到最近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想独占妳,不让妳把心放在其他人身上,我要妳只看着我一个人。”
“别再说了。”无欲开口,阻止他继续表白对她的感情。
天使有情绪,却没有感情。
所以,纵使她知道时骏这些话都出自肺腑,是在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她却怎么也无法感受到,只有空荡荡的左胸随着他的话不停刺痛着。
未曾有过的悲哀如浪般席卷而上,令无欲顿觉全身发寒,瑟缩地偎向最近的温暖处——时骏为她敞开的胸墙。
偌大的办公室仿佛被一层透明不可见的薄膜完全笼罩,密不通风、无法透气,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第九章
沉默的气氛维持了许久,当无欲再次睁开眼时,时骏也似有所感,俯首垂下目光。
两人的视线倏地交会,无欲迅速别开,躲过时骏超龄的专注眼神。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无欲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照顾多年的男孩已然长大成为一个男人,即便他才不过十九岁。
“你真的长大了。”忍不住地,她在伸手抚模他愈见刚硬的脸部轮廓时,发出如此感叹。
时骏忿然抓住她的手,一点也不领情。“不要用这种口吻说话!我的确是在妳的照顾下成长,但不代表妳就可以踩在我头上,把我当晚辈看待。”
“我比你大。”
“就算妳大我十岁、二十岁,我还是喜欢妳,还是会爱上妳。”
“如果不只呢?”
时骏愣了下,凝眸端详她的外表,怎么也无法想象她会超过三十岁。
甚至,他觉得她的模样与十二岁初遇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无欲,妳到底几岁?”
“我的年纪比你大,大很多很多。”若以人类计算年龄的方式来推算,起码有几百岁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何况,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改变初衷。”
无欲苦笑。她该自豪能教出这么一个人类,还是懊恼自己何苦教出这样顽固的人类来为难自己?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妳,无欲。”时骏叹了口气。“论倔强、比逞强,妳都远在我之上。”
“我没有。”倔强、逞强、偏执过头的人是他,这个死心眼的家伙。
“妳教会我很多事,就是没有教我如何追求一个倔强、逞强又固执,却很美丽的女人。”
他是在说她吗?无欲抬头瞪他,立刻对上他带笑的眼,她慌乱地再次闪躲开来,语调透出恼意:“那不是我能教的。”
“能不能告诉我,妳不接受我的理由?”他思前想后,就是不认为她会因为两人的年龄差距便拒绝他。
他所知的无欲性情冷淡,行事作风古怪,丝毫不把世俗标准放在眼里,从她敢让十六岁的他介入公司决策,甚至二话不说便大胆采用他的意见,就可以知道年龄对她来说不具意义。
“我要真正的理由。”他郑重说道。
“真正的理由会让你觉得荒谬。”总不能告诉他她的身分吧。“说了反而会让你更生气,以为我在诓你。”
“只要那是事实,就算荒谬,我也会接受。”
“然后呢?收回喜欢我、爱我的话,当作没这回事,去喜欢另一个人?”想到这个可能性,无欲左胸又痛了起来。
时骏嗤声笑出来:“如果感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无欲,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占上风——我比妳更懂得感情。”
无欲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我不会把话收回,不会当作没这回事,也不会去喜欢另一个人。”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吻偎在怀里的俏佳人,时骏双臂紧缠着她,不让她挣月兑半分。“话说了,就收不回;感情也一样,一旦投入了,不是说停就能停。我很死心眼,对于喜爱的人事物,不会轻易改变初衷。”
“我知道。”她记得他对自己喜爱的东西,总会小心翼翼地收藏,时家的阁楼还摆放着他从小到大收集的各种事物。
“所以我不会收回,即便妳的理由说服了我,让我不得不放手也一样。”
“既然说或不说都无法改变现状,那我还说理由做什么?”无欲白了他一眼,懊恼道:“我从来没有教过你做人要这么死心眼。”
“很遗憾,这是天生的性格使然,遗传自我爸。”
“时骏。”无欲慎重地唤了他名字,待两人四目交会,她才平静地说出她的理——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我总有一天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