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不其然,杨应龙双手往大腿一拍,霍地起身。“妳刚说什么?!”
雏菊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重复刚才的话,“他说……大哥……像混帮派……”
话语未完,就见杨应龙如箭般急冲向时骏,后者正离开花圃,往另一个方向步左。
“喂喂,小六,这样成吗?”阿炮望着杨应龙怒火滔天的背影,扯着同伴问。“万一大哥被时骏打——噢!你干嘛打我?!”
“时骏会打架,我们老大更会打!别忘了杨老大很强,我们没有人打得过他哩!”小六嘿嘿笑道,“算时骏倒霉,谁教他竟敢坏我们的事,害我们少赚一笔。”
“可是……”雏菊表情不安,嗫嚅地说:“万一让大哥知道,我们假借他的名义跟同学要保护费——”
“放心啦!大哥也有份好不好,我们请他吃东西、喝饮料的钱,哪一样不是用这些钱买的,他不会说话的啦!”小六笃定地道,兴奋地舌忝舌忝唇:“走走走,跟着去看好戏,看时骏被打趴在地上,一定很过瘾。”
“给我站住!”杨应龙火气十足地开炮,吼向前方独行的人影。
但时骏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继续前进。
“你给我站住!”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平常听老头赞美他比夸奖他这个儿子还勤,已经让他很不爽了,没想到这家伙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不竟然说他杨应龙的坏话。
哼,表里不一、只会装乖讨同情的卑鄙家伙!
加大步伐追上,杨应龙从后头扫住他。“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直到此刻,时骏才知后方像熊般的咆哮是冲着自己而来。“你叫我?”
“废话!这里除了你跟我,还会有谁?!”
同样十六岁,一百六十九公分的时骏,比起高头大马的杨应龙,硬是小上一号。
但面对横眉竖目的杨应龙,时骏的反应却很镇定。“找我有事?”
“你为什么说我是混帮派的?”杨应龙怒道,“你应该知道我老爸是谁吧?”
时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会认识你爸?”他转身欲走。
“慢着!”杨应龙再度出手留住他。“我爸是杨延亭。”
杨延亭?“你是他儿子?”回想之前与杨延亭有过的对话内容,时骏记起了他曾提过家中的幺子。
杨应龙。他默念在心,连带忆起杨延亭对自家儿子的评语——个性直爽、人也不笨,就是做起事来只有三分钟热度,没什么耐性。
“幸会。”
“什么幸会不幸会,说话就说话,拽什么文!”听了就刺耳。
不满他粗俗的响应,时骏心生去意:“话不投机半句多,放开。”
“休想!我还没找你算这笔帐!”
“我不认识你,也没必要说你坏话。”以礼相待,却得不到对方善意的响应,时骏说话也不客气了。“放开。”
“少来!我的兄弟告诉我,你背地里说我坏话。”
兄弟?时骏越过他,看向躲在矮树丛后的十几张脸,其中有几个似曾相识。
很快的,他忆起那几张脸曾在哪儿见过,又是为了什么事。再加上杨应龙的说词,他很快地推敲出大概的情况。
“你被他们骗了。”打不过他,就想办法骗杨应龙出手吗?“你的名字我还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你果然认识我!”
“想起你的名字跟认识你是两码事。”时骏微恼。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还有,你口中的兄弟前几天向学生勒索金钱,我出手介入坏了他们的事,所以他们说谎激怒你,好让你找我算帐,为他们出口气。”
“他们不敢对我说谎!”杨应龙握紧拳。
“我不知道他们敢不敢,但那件事你或许也有份。”面对比自己健壮许多的身材,时骏依旧冷静。“因为他们是用杨老大的名义向学生勒索,那是指你吧?”
杨应龙愣了下,怒咬牙关。“不管怎样,这场架是打定了!”拳头二话不说挥向他。
今天这场架,就算不为兄弟义气,也是为自己打的,谁教老爸成天夸他。
去他的!时骏又不是杨家的孩子,凭什么抢走老爸的注意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氏集团的美女总裁每天都比底下员工提早一个小时上班,依时氏采行的弹性工时制,这也意味着这位美女总裁能提早一个小时下班。
连带的,时氏上至主管,下至基层员工,有不少人跟进,就为了能每天一睹佳人风采。毕竟,最高的掌权者并不像一般员工,可以那么容易就见到面。
如果有人鼓起勇气胆敢向时氏代理总裁提出质疑,问她为何提问下班。
那么,无欲的回答只有一个——
“要去接时骏放学。”理由就这么简单,不像外人以为的那般扑朔迷离。
这天,一如以往,下午四点二十五分,华渊高中校门口停了一辆黑头轿车。
但,理应等在校门口的人却不见踪迹。
等了五分钟还是不见人影,后座的门打开,步出一名女子。
即便是五月份的初暑,这女子仍身穿黑色长袖连身裙装,裙长及脚踝,根本不让人窥见她一丝肌肤,只露出那惑人心神的绝美脸蛋和白皙纤秀的细颈,让人不禁想象在那黑如丧服的衣着下,是多么洁白细致的曼妙身材。
而这就是时氏集团代理总裁,也是时骏的监护人,更是传闻中已故前总裁的地下夫人——无欲。
“小姐,”新交接的司机小汪跟着下车,看雇主的脸色不对,连忙建议:“是不是打少爷的手机通知——”
“不用。”无欲扬手,否决对方的提议。“我来接他是约定,他不等我,就是破坏约定。”
“啊?”小汪愕然,听不太懂她的话。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说到做到。”如果连这种小约定都无法做到,也用不着谈什么信用了。
“咦?”还是听不懂。小汪搔搔后脑勺。这位雇主果然跟上一任司机老王形容的一样,常说些深奥难懂的话。
这话大概只有少爷或李伯才听得懂吧。他想,眼角余光瞥见正朝校门口走来的身影。
“啊,是少爷!”随着距离拉近,小汪的兴奋转为尖呼:“少爷怎么受伤了?!”要命!堂堂时氏集团未来接班人,谁敢打他?
小汪紧张地打量自家少爷的脸。呃,没有表情,活像嘴唇流血、眼角瘀青、制服脏了大半的人不是他。
再望望雇主的神情。呃,瞧她无动于衷,连眉头也下皱一下,好像少爷跟平常一样,什么事都没有。
难道是他眼睛花了?可少爷看起来明明就像刚被围殴过一样惨不忍睹啊!
“你迟到七分四十三秒。”清冽如泉的嗓音,好似完全没将时骏身上的伤放在眼里。
“嗯。”约好四点二十五就是四点二十五,是他没守信。至于道歉……免了,事后的道歉没什么用,时骏只能说:“我会改进。”
事不二犯,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她教他的。
无欲这才移眸看向他。“上车吧。”说话时,她以眼神示意司机开门。
默然颔首,时骏屈身坐进后座时僵了下,但很快的,就像没发生什么事地钻进车内另一侧。
“少爷伤得不轻……”不了解这两人之间是什么情形,急公好义的小汪忍不住嘟囔——以其他两人听得见的音量。
无欲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跟着坐进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