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他……”她含着泪水看向蒋翊武。
蒋翊武明白了她的眼神,将枪交给了晴绢,又弯下腰抱起了楚绍骅。“我抱着他走,你在前头开路,看到清兵就开枪打死他们。”
晴绢此刻也顾不了许多,为了绍骅,她必须提出更多的勇气。
两人永结同心,晴绢那大时代儿女的气魄也在此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在她心中,除了维护国家的大爱外,还有为绍骅开出一条生路的真爱,这一刻,就算是死,也是值得的。
或许是“系情石”的帮助,一颗打向晴绢的子弹竟是射中她腰间的“系情石”,让她万般幸运地杀出重围,在英军的掩护之下,终于平安地回到“文学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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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战役下来,清军死伤惨重,革命党员幸好没有什么人死亡,这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清廷已走向日薄西山的穷途末路了吧!
在这如此值得庆贺欢腾的胜利中,晴绢却半点也快乐不起来,因为绍骅的情形每下愈况,连请最好的西医来看,都不禁摇了摇头,不表乐观态度。
晴绢在绍骅的病床前,连续照顾了他两夜,在十月十日的夜晚,捷报突然传来,满清政府被推翻了,这令人为之疯狂的喜悦,也随着四处燃起的鞭炮声,传入晴绢的耳内。
“绍骅!你听见了吗?革命已成功了,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她将他的手背贴在她布满泪水的脸颊上,但不见绍骅有任何的反应。
从那天救回来后,绍骅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过,除了呼吸时强时弱外,其他的部位并无任何的反应。
“绍骅,革命成功了,你听到没有?你醒醒啊!你不醒来怎么能娶我,我是你的新娘啊!你快醒来娶我。”
“别这样,你这样会惊扰他的。”于媚将她拉离开,眼中也噙着泪水。
晴绢为了绍骅,已这样不吃不喝了两天,苍白的脸庞宛如一朵垂死的花蕊,不见昔日清秀佳人的原貌。
她大有一同陪绍骅殉情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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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绍骅生死关键的重要一夜——
黄兴先生请来的最好西医,在给绍骅打了一针止痛剂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捱不捱得过,就看今晚了!”
待众人离去后,晴绢执意要自己守在绍骅的身边,尽一切力量让绍骅能度过这场劫数。
深夜十二点,在绍骅呼吸变平缓后,晴绢悄悄地把门上了锁,并就着一盏微明的小油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和笔,仿佛下了重大决定般地写下——
绍骅吾爱:
当你睁开眼睛时,我已悄悄地挥别你了!
不要试着来找我,天涯海角将不再有我的踪迹,绢之所以如此,实乃爱你至深所致。
今后你务必要以社稷大业为重,若家园始兴,国家步入正轨,统一号角已奏,到时,也别忘记,要找一个比绢更能照顾你的女子,长相厮守、永结同心,这才是绢所乐见的。
“系情石”已放妥于你的小木盒内,还有我为你编织的一条白围巾,你说过你喜欢白色,希望世界像白色纯净的和平曙光,永远不再有杀戮。我好高兴,这份祈求,终于实现了!
严冬将至,霜雪寒冻,早晚须谨记将绢的围巾系于颈上,一来可保暖,二来可多思及绢如同时时刻刻在你身旁,永不离开,让绢也能在天际的某一端,遥念心灵相契之温馨,勿怪绢如此忍心背弃,请相信绢之所以如此,切切万不得已,离开你,含悲饮泣,如削肝肠,缕缕柔情化作相思泪、寸寸思慕凝为定情岩,绢会生生世世向上苍多为你祈福,愿今生之缘、来生再续!
晴绢别笔
她泪流满面地写完此封诀别书,时候也差不多了。她发颤地将手伸进腰际,取了“系情石”,就着莹莹的小烛火,再次端详了绍骅最后一次容貌,那一张令人多么不舍离去的俊秀脸庞,从此就只能烙印在脑海中了。
她将“系情石”慢慢地放在绍骅的胸口,一句一句地念着他的名字,那只如青葱般的玉手柔皙地贴在他的胸襟,感触到他的心跳已慢慢地活跃起来了。
“楚绍骅……楚绍骅……楚绍骅……”第八十遍了,再十九遍,他就会恢复成以前健康、充满生命力的大男孩了。
看着藉由“系情石”的神力,楚绍骅身上的伤疤竟奇迹式地在愈合当中,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相对地,“系情石”也没忘了从她身上取回应得的代价,晴绢那纤纤玉手,正以极快速度地在萎缩、变形之中。
“楚——绍——骅!”她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念完了九十九遍名字。“我——今——生——今——世——为——此——无——怨——无……”最后一字她难受地咬牙念出:“悔!”
这时,“系情石”整个普照出红色光环,如同一个大泡沫般地笼罩住楚绍哗,另一波青色的光环则飘向晴绢,也将她团团包住。
半盏茶的工夫,晴绢已不再是昔日的娇颜纤体了,她和湘太妃一样丑陋、形容枯槁。
“别了!绍骅,好生保重。”晴绢驼着背,一跛一跛地离去,离去前,迅速地将“系情石”和她所编织的那条围巾,纳于他枕头边的小木盒中。
她自后门溜走,永永远远地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仿佛她已从这人世间如炊烟般地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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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废墟后的古墓旁。
一道蹒跚瘸残的黑影踩着烂泥而来,披头散发、破衣臭鞋,那身形宛如一名活叫化子。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湘太妃站在朝阳初升的地平线旁,拄着拐杖,静候旧友再次造访。
晴绢此刻心灵平静多了,外形的残缺丑污并不代表内心也是如此,她那份光明豁然、为爱奉献的熠熠光束,世间有几个人可以同她比拟?
“我总认为非要到我这个年龄才能深刻地领悟到爱情无穷的珍贵,没想到,你开悟的程度和那份过人的胆试,让我由衷地更钦佩,有时我在想,女人的一生真的就全投注在爱情上吗?”湘太妃望着天边的一道金色曙光感慨地说道。
晴绢笑了笑。“若是值得,就去做吧!至少‘系情石’没有以我们的生命作赌住,不也就在暗示我们,珍重自己的生命,让它开出灿烂的花朵,比爱情的两人世界更宽广,也更美好吗?”
“小丫头,难得你年纪轻轻就看得如此远阔,若非现实环境逼迫我们变得如此,说不定,这世界上又多出了两对令人称羡的鸳鸯伴侣,那不知有多美啊!”湘太妃过去挽住她的手。
这些美轮美奂的天伦梦幻,只待湘太妃和晴绢慢慢在这古墓之中,相依编织了,虽然她们以后要过着远离人群、寂清而终的命运,但她们也不憾恨,至少,她们曾有过的旷世珍爱,是世间凡夫俗女体会不到的,那么,这段短暂的人生,毕竟是——唯美绝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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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骅在奇迹似地活过来后,看到晴绢亲笔写给他的诀别笺信,如遭一记闷雷轰顶,不但没有因大病初愈而健硕开朗,反而益加消沉憔悴了!
他翻遍了武昌市整个大街小巷,还印制了许多晴绢的肖像四处散发,整个“文学社”的男女同志,没日没夜地轮流找寻、打听,在经过了十五天的查询未果,大伙儿的一致结论,便是晴绢以为绍骅不会醒过来了,自己找个偏僻的地方自杀殉情了。
可是,绍骅始终不相信,在冥冥之中,他可以明了晴绢一定还活着。他拿出“系情石”来指引他,未料,当一方已牺牲自己救对方后,“系情石”再也无法发挥特殊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