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听什么音乐?”她不执勤的时候几乎都在听音乐,他看过,远远的。
戴着鸭舌帽,身穿棉T、连帽外套、贴身裤搭着牛仔短裤,脚穿布鞋,就像一个小男生。
她不跟其他保全在一起,似乎很喜欢白屋外面那片松林,每次回来,衣服上面会夹着掉落的松针。
他要求她随传随到,所以她能拥有的闲暇时间很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记得那看过的印象。
“要听吗?”看在这几天他天天来医院报到的份上,她难得主动示好。
“我对音乐的要求品味是很高的。”
孙立言把刚从耳里掏出来的耳机作势再塞回去——
“唉,不要这样。”他捞过耳机,放入自己耳里,可眼光不由自主的由她包裹着层层纱布的小腿延伸到两只脚板。
那脚趾圆润的脚底下,有他看过因为长途奔跑几乎磨破一层皮的惨不忍睹模样。
为了到处找他,拼了命的找,这么奋不顾身,有哪个女人这么傻?
送她进医院时,她痛得死去活来,甚至晕过一次,可是从头到尾没掉过一滴眼泪,这女生的强悍,实在出人意外——也令人心疼。
他得死命的告诉自己才能把眼光从她的脚上移回来。
“很痛吧?”
她笑了笑,说的却是——“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我也谢谢你救了我。”迟疑了下,他非常难得的向别人致谢。
“那是我的职责。”
“你对自己的职责都这么拼命吗?”那么的义无反顾。
这年头说要拼命的人很多,真的拿命去拼的人却没有。
“得看跟着的是什么样的老板。”她意有所指。至于他,她只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也没想到他一离开自己的眼皮下就真的出事了。
想不到张驭晓伸手把她的头发揉乱,一想到那么爱穿热裤的她,歉疚难过的情绪都浮了上来。
“我是好Boss,不过你不会后悔牺牲一条美腿,我的好以后你会知道,先说好,可不能上瘾喔!”
“老王卖瓜,而且这种支票一点也不可靠。”她边躲魔掌边唾弃。
“老王的瓜可也是要经过GAS标章认证,消费者才肯买回来的。”经过辅导检验、管制,就跟猪肉得经过CAS认证的意思是一样的。
孙立言索性翻身,来个置之不理。
不管他这粒瓜是冬瓜西瓜南瓜北瓜还是胡瓜,少理为妙!
“要不然我顺便找个整形医师帮你整一整,要恢复光滑幼女敕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反应是充耳不闻。
张驭晓也不以为意,自己找了张椅子搬到床前坐下,并没有拔掉耳机,就这样和孙立言面对面,听着同一首歌。
空气中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停止的——只有光尘在空气中弥漫跳舞。
“这MP3里怎么听来听去就只有一首歌?想不到现在还有人在听他们的歌。”张驭晓的神情很淡,但仿佛还带着一股悠远的思绪。
“‘狂潮’可是亚洲天团,怎么到你嘴里好像很过时似的?你们同是音乐人,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啊。”
音乐从来没有过不过时,只有经典与否。
“一个已经解散的摇宾Band就跟散沙没两样,现在的粉丝见一个爱一个,用过就丢,恐怕早就不记得,像你这么长情的才少见。”对明星偶像情长,那么是不是也代表她对感情也很执着?
“他们一路跟着我走过来,陪我度过很多时候,在我心里,他们是最特别的,当我失去爹妈,剩下一个人在瓦砾堆的时候;当我在军校里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时候;当丛林战我以为会死在伙伴的枪下时;在我迷路,困在沙漠,以为会渴死的时候;当我遇到难关觉得快要过不去的时候,都是他们的歌声安慰了我,你觉得我有多么喜欢他们?”
她偏过头,望着窗外医院的庭园,院子外面有一棵不知的树,风吹过树梢,叶子窸窣作响。
张驭晓知道他的粉丝多如潮水,但是他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人像孙立言喜爱狂潮那样的喜欢他。
这让他想起了过去年少的时光。
“为什么当保镖?”他忍不住问。
“那你为什么要当歌手?”她反问,侧着脸的她半身仿佛镀着阳光,像个天使般。
“因为不想浪费我这张脸啊。”他一如往常般的嘻皮笑脸。
“我是战争孤儿,没得选择。”她轻描淡写的带过。
在爆炸中失去所有,包括外交官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所有她上一秒还熟识、在聊天、或道别或是微笑以对的面孔,一瞬间全化为乌有。
她不明白老天留她这条命要做什么?她在瓦砾废墟中被好心逃难的人带到避难所,最后进入政府供应食宿学费的军校,在那里,她学会的就是为国家杀人、救人,她支援过不同国家,参与反恐及武装解除行动,后来高层内部发生分裂,一向照顾她的格斗教练问她要不要跟他出来,她答应了,于是有了黑水武装保全。
他伸手,用手背贴着她的脸颊,就这样放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那双冷星般的眼睛涌现没有人见过的真挚情感。
“你很了不起,我很遗憾……”
“我不需要同情,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孙立言心神一震,立即把脸转开。她有些懵了,他的手心很暖,那股莫名的暖意似乎渗进了她的心底。
战争对许多文明国家而言是一种不必要的罪恶,可是也有很多国家拿战争当幌子,做为惩恶的手段。
甭立无摇的人,求救无门,求偿也无门,她走的这条路,救一条命算一条。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孤儿。”张驭晓的瞳孔有些黯然,“我是跟着祖母长大的。”他显然比她幸运了些。提到了祖母,他的语气中有抹掩饰不住的温情。
孙立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他们是主从身份,只相处过几天,接触的时间要不是硬碰硬,就是玩躲猫猫,如果扣掉事发当天还有住院这几天,他们比较有互动的也就是现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么面对他,她那卜通卜通跳的心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他天天来医院报到、来看她,只能说他的确是个有良心的雇主。
她怎么能够因为这样就觊觎起鲜美的他?显然医院单调的生活会让人变得脆弱。
人呐,要懂得趋吉避凶,追求平安,喜欢上太帅的男人则叫自找死路。
第3章(2)
面对着他迫人的凝视令人无法忽视,她开始像毛毛虫似的动来动去,像是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想坐起来吗?躺太久,不舒服吗?”
“叫护士。”她想按铃叫护士来帮忙。
“我来。”他说着放好靠垫,抱着她坐起来,乔了个姿势让她坐得舒服。
这几天她行动不便,只要他在,很多事情都靠他照顾。
就是这种逐渐改变的行事作风让她不习惯,像他那样的人,那种个性,却做这么温柔的事,实在违悖常理。
把人安置好,张驭晓感觉双手空空,一如几天前。他干脆拿起水果刀,迳自把带来的水梨对分去籽,还削了皮。
只是卖相真差,跟狗啃的没两样。可看在他很尽力的份上,孙立言什么都没说。
她很久不曾感受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
因为生活环境的与众不同,她常常忘记自己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生,天冷了,感冒了,自己加衣服;肚子饿得凶了,自己找吃的;要是受伤了,随便贴个绷带,要不置之不理;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习惯自己硬撑过去。一直以来,因为她的懂事独立,向来只有她照顾别人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