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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双瞳国师 第3页

作者:陈毓华

她那夫婿怕她不允,让公婆先来探口风,谁知道碰了个软钉子。

又等了几天,到处参加宴会的新科榜眼终于愿意踏进家门。

夜深人静时,汝鸦泡了一杯解酒茶,放到略带酒意的夫君面前。

“你……不用这样,娘她不是真的要你走。”他眼神迷茫,打了个酒嗝道。

原来家中发生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那夫君的意思呢?”

“只要你答应,如烟说她愿意委身做妾。”他是有些晕陶陶的,高帽子人人爱戴,一想到鹏程万里的将来,心里就无限激动。

汝鸦听了,心里仅剩的一点希望苗头就此被掐断。

两人已经熟到可以互道姓名了……是她太愚鲁,整天关在这四方门墙里,而门墙太高,外面的世道已经变成怎样她一无所知。

男人的真心不过眨眼,也才一年光景,她就成了糟糠妻了。

“妾?”

一开始刺史千金的身分就摆在那里,妻妾、妻妾,即便是妾也分贵贱。贵妾呢,就算是嫡妻也不能随意打骂,更何况像她这种缺乏背景的正妻,人家才不会放在眼底。

“你想坐拥齐人之福?”

黄生自知理亏,又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听你的口气是不允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可知我在外面的辛苦?官场比不得家中,我要没有一些势力傍身,你以为你的富贵能长久吗?”

她从来没有教夫婿觅封侯,现在他却把责任推给她了?

婚姻对男人而言,通常都不是为了圆满爱情而存在的,只有女子才会傻傻渴望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

男人高飞了,只想飞得更高。但难道就要她从此夹起尾巴过日子?

“我宁可担葱卖菜也不与人共侍一夫。”心痛浮上了她的眼,她说。

“你不要逼人太甚,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理所当然。想不到我以为娶妻娶德,竟娶到了一个不明事理、不懂轻重的无知女人!”

此刻汝鸦觉得冷,心凉体寒,这就是她要倚赖一辈子的天吗?

别人给的东西终究和想要的永远不一样,而且想收回就收回,何尝有一点顾虑到她的心情跟感受?

“你非要迎她进门不可?”她恨不得用桌上的杯子扔他,却忍着用平静的语气问。

“你答应,我会要如烟尊你为大的。”

“我不答应。”她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

“你可以随便安一个妇德有亏还是嫉妒、无子的七出罪名给我,把我休离,也无须向我的父亲解释。”

黄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似乎也察觉自己才是逼人的那个人,他忽然放软了口气,“你考虑一下吧,不要这么倔强,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我今晚在书房睡下,你……也早点安歇吧。”说完,他甩袖走了。

汝鸦捏着拳头,激动的走出房门,看着丈夫逐渐没入黑暗中的背影,泪眼蒙眬。

枝上的水滴滴在头上,顺势滑进衣领,寒意冷醒了她。

为什么夏天都快来了,天还这么冷?

那夜后,汝鸦的夫君没有再踏进她的院落一步,今日院里却意外来了娇客,大批的丫鬟婆子把小院子挤得满满的。

被簇拥在中央的刺史千金如烟珠翠盈头,拔尖的相貌,看来就是那种难缠的主儿。

这年头真是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好一个有备而来啊!汝鸦在心里暗暗叹气。

她整了整衣衫,走出房门。

“无知妇人,看见我家小姐不会见礼吗?”婆子一看见出来的汝鸦就大声喝着。

丙然是“丞相的家丁四品官”,刺史府里,随便一个婆子气焰都高人一等。

“见过如烟小姐。”自知身分低微,汝鸦认分的行了礼。

“想不到姊姊家世平平,架子倒是不小。”

这还有天理吗?侵门踏户来到别人家,却说主人气焰不小?

“我听黄郎说姊姊对我成见很深,坚持不肯让我入门……真遗憾,我一心想同姊姊和平共处,哪知道却碰了一鼻子灰。”

汝鸦望了眼阴冷的天,看起来,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

“我再问你一次,与我共事一夫,你肯是不肯?”见汝鸦始终不开口,如烟顿时恼了。

“不可能。”

“你再说一遍?”

“小姐要我说几遍都一样。”

倏地,如烟一巴掌掀了过去,鲜红的五指印清晰的留在汝鸦脸上。

“你让我风度尽失,你这不识时务的女人……”如烟捏紧了发痛的手掌,气闷难平。她已经够低声下气了,都愿委屈做小,这女人竟还不肯?这个不知感恩的贱人!

汝鸦感到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现在到底失礼丢脸的人是谁?

“来人!傍她一点苦头吃,像你这种卑贱的人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掉泪!嬷嬷,给我好好的教训她!”

两个高头大马的嬷嬷闻声领命,粗鲁的扯过她,一副漆黑竹夹、五根粗竹篾,以麻绳穿过,就往汝鸦的手上套去。

“拶指!”

汝鸦眼睁睁看着可怕的刑具套上她十指,她想呼救,可放眼看去没有半个家人还是仆人来帮她。

也是,要不是得到某些人的允许,这些人又怎敢恣意来欺凌她?欺她门户一般、无人撑腰吗?

天气越来越凉,却远不及她此刻的心凉。

婆子们粗鲁的拉扯,让她指间的痛越来越凶猛,满头冷汗凝结在额头,令她几乎快要站不住脚。

她紧咬着牙关,想坚持站住,可是膝盖已忍不住发软,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她双腿蜷缩,申吟破碎的从口里溢了出来,咬破了唇,血的味道很快在嘴里散开,眼泪也一滴滴掉下来。

“我就不相信你不会求饶。嬷嬷,再给我使劲拉!”如烟见不得她那倔强的模样,气得怒声咆哮。

汝鸦蒙上黑雾的眼看见自己乌黑成一团的十指,一种撕心裂肺的疼席卷她全身,随着细牛绳陷进肉里面,她的手也血流如注。

她彻底放弃了挣扎,只想等时间过去。

“小姐,要是真弄出人命可就不好了。”嬷嬷见多识广,轻声地提醒。

“泼水!弄醒她再继续!”如烟才不在乎,她就是铁了心要这女人吃尽苦头。

嬷嬷照着吩咐,用冷水泼醒了汝鸦,就这样反复折腾,直到她晕死过去为止。

第2章(1)

她的手很痛,痛得好像十根指头都不是她的了,心里像被刀剑戳了洞,疼得想哭,可是眼睛干涩无比,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因的痛到了极致,还是因心如死灰。

受伤的手指被她咬着帕子随便裹住了,可是一路走来,白色的巾子开出一朵朵红花。

不久前,当她在放妻书上用血淋淋的指头按下自己的手印时,她看见了丈夫眼里的一抹不忍。

不忍……任人那么对待她,好个不忍啊。

他给了放妻书,表示他的宽容大度。但她已经不在乎拿的是放妻书还是休书,总归是离缘了,没什么差别,往后她就是孑然一身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子摇摇欲坠的同时,一只漂亮纤细但不柔弱的手出现,握住了她还在失血的手。

那人的声音清朗,还带着一丝朦胧的叹息,“……你想死吗?对不住,我来晚了。”

汝鸦闭上眼睛,坠入了暗夜的梦里。

晁无瑾,字抱璞。

那年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么说道。

当汝鸦从奄奄一息中清醒,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矮凳上翻看一迭泛黄纸张的晁无瑾。

大概是睡久了,她脖子有些发麻,别说身体,眼珠子也不是很受控制,一见到那张久违的脸孔就再也无法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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