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小店蓬华生辉啊。”
“包老板,我已经解了官职。跟你一样是平民百姓,就不要再称呼我什么大人了。”孙上陇谦虚道,但其实他也晓得,全衮州的百姓没几人改得了口的。
“大人,要不是你度量大,这会儿草民搞不好都要改口叫您皇上了。”有多少年孙上陇南下勤王的故事变成了传奇在民间流传着,他把帝位拱手让给新皇更是感动不少人,即便官职已经不在,全衮州的人民依旧爱戴他如昔。
“人走茶凉,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大家当成笑话听听就好。”他向其它客人致意,替自己还有包老板化解出口成祸的危机。“我想给家里人做几件冬衣,不知道包老板有没有空?”赶紧说明来意,转移话题。
“这有什么问题,大人要什么布料样式,小店应有尽有。”
孙上陇转向申浣浣问:“有妳喜欢的花色吗?”
她开心的点头,也不客气。
“这块、这块还有那块我都喜欢,这块可以给虎儿做件袄子,那块适合你,你瞧这块靛紫跟飘红的可以给静叔跟梅姨。”
她替家里的人都设想周全了,那她自己呢?
包老板乖觉的递过来一块揉了银丝和孔雀翎的料子。
申浣浣着迷的把它摊开。
孙上陇知道她喜欢,朝包老板点了头。
“腊月二十八送到我府邸来行吗?”包老板满口答应。离开衣铺,他听到申浣浣肚子咕噜叫的声音。“妳饿了吧?”
“嘻。”一早只喝了杯羊乳和葱饼,这么一大圈逛下来,她诚实的肚子叫得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上茶馆坐坐?”
有得吃,她当然赞成。
半开放的茶座开在一家独户大院里,前脚才进来,一个小童忽然斓住孙上陇,凑在他耳边说了会话,很快又躬身走了。
他脸上没什么起伏,只简单的道:“妳先进去,我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
“成,你去忙,我会把好吃的叫上一堆等你回来会帐。”
孙上陇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如何教人不爱?
茶馆里人不多,平常喜欢来这叫一壶茶泡上一整天的大爷们,都被家里的娘子当使唤了,没上这来,茶馆的生意很显然受到影响。方桌长条凳,长嘴大铜壶粗磁碗,落了坐,小二马上倒了热茶,还有摆上一盘什锦干果。咳,这可解不了饥。
申浣浣吩咐小二,“小二哥,我想那种有肉香、新鲜面皮包的馄饨来上一碗,有吗?”
“有,客官稍候,马上就来。”小二利落回应。
一大碗的鲜馄饨很快送上来,她咬了一口,皮薄馅多,汤头也不赖,再加上紫菜、香菜、冬菜、虾米、蛋皮儿等配料,她很快夹起了第二个!
“妳这贱人!”随着啪的一声清脆声响,申浣浣捣住火辣辣的脸,神色愕然的瞧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子。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大概便可以形容眼前的情况,即使这仇人只有雪瞳朱自认为,毕竟申浣浣只在入京城的那天遥遥的见过她,也都过好一阵子了,更何况还失忆,现在对这女人更是压根没印象,这一巴掌挨得实在很冤。
包冤的是,这巴掌带翻了她正要大快朵颐的鲜馄饨,热汤热料一古脑倒在她身上,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要先顾火辣辣的脸颊,还是被烫着的大腿。她赶紧把裙子上的佐料抖掉,可是那热烫汤汁已浸湿了她的里裤,大腿内侧也痛了起来。
“妳这狐狸精,我就知道这里面有古怪!我这么漂亮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眼,把我往远处送,原来是把妳找回来了。”
雪瞳朱被妒火遮了眼,完全豁出去了。
申浣浣简直感到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妳怎么胡乱打人,我认识妳吗?”
这女人是谁?
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半新不旧的蓝布滚宽花边连裙长褂,作工和布料都很普通,在这么冷的天里竟连一件小袄也没有,唇白脸青,发上就一支扁方,什么多余装饰都没有。
“不认得我了?”雪瞳朱冷笑,以为申浣浣出言糟蹋她。“是谁把我送给那个残暴的大男人,害我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这一切都是妳害的!”
这话说得阴森,见申浣浣一脸不信,她拉开了长袖,一连串交错的红紫瘀痕遍布整条胳臂。
申浣浣倒抽口气。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妳还要看我的身上、我的大腿吗?”雪瞳朱咄咄逼人,好像自己所吃的苦、受的罪都是她的错。
对申浣浣她早留上心,毕竟她想当孙上陇的女人,对孙家情况掌握得很清楚,她当初既然能命人除掉她,对她的长相自然打听、窥伺过了。
被打懵的申浣浣还没能从她被人凌虐过的胳臂里回过神来,谁知道她看她心防一松,立即一条腿踢过来。
罢刚已经遭了一耳刮子,再挨一腿,哪来的便宜都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给占了?申浣浣到底不是那种娇怯怯的女子,立刻一个手刀劈过去,连带一腿,雪瞳朱被一脚踢在肚子上,连连退了两步被长条凳绊倒,摔在地上了。
她知兵法懂布阵没错,可要对上拳脚,老实说就比不上申浣浣了。
“浣儿!”姗姗来迟的孙上陇见到动起手脚的两人,连忙赶到她身边,看到她脸上一个鲜明掌印,只一会工夫已经转成瘀青,令人怵目惊心,他心里的怒火便腾地烧了起来。
“店小二!”他喊。躲在一旁的掌柜三步并作两步的出现,拚命点头哈腰。
“麻烦你去衣铺包老板那里带一套舒服干净的衣服过来,打翻的东西都算我帐上。”
掌柜点头称是,滚水烫脚般的走了。
在衮山城里,谁都可以不认得,云龙大将军孙上陇却不能不识,有多少人家里放着他的长生牌位,衮州这些年百姓能有好日子过,都是因为他。
孙上陇把长条凳扶正让申浣浣坐下,面向雪瞳朱。
“是妳先出手的?”
“你就是偏心,凭什么认为就是我先出手,不是这个贱人?”
“我记得已经给了妳生路,妳不应该在这里,浣儿虽然有时候性子活泼了点,可是她有分寸,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人的人,她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她的个性没有人比我更懂。”他轻纵了吗?这个蛇蝎女人。
看孙上陇对申浣浣温柔体贴的样子,雪瞳朱心里就一把火,这些年的不如意、压抑还有怨天尤人,全都爆发了出来。
“我不只赏她巴掌,我还想要她死!”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孙上陇上前啪的打了她一巴掌。
他这辈子没有打过女人,对她的自以为是却是忍无可忍了。
他长年带兵打仗,一生夺人性命无数,可他是真心珍惜人命,除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伤害谁。
这女人没救了。
他这巴掌别说雪瞳朱骇住,就连申浣浣也呆了下。
“妳有今日的下场都是自己造孽来的,想怨谁、恨谁?妳从来不问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一年前,他查出是她暗中捣鬼,派人害了浣儿,一怒之下,他就把这位公主送给了残暴的徐国舅。
人不是死了就能一了百了,要活着才能得到处罚。他也曾想过,只要这位公主能反省思过,他可以让她回到自己的母国去安度余年,想不到她仍是执迷不悟。
“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如果你收了我,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么不堪的下场,你知道那男人有多变态,只要稍不如意就把我关黑室,不听他的话鞭子就下来,他根本没有人性,不能取悦他就罚女人光果着身子在庭院里悔过,你说那是人的生活吗?”她又哭又笑的丑态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