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宵苦短,自从喂饱一头饥饿的野兽之后,施幼青常常只能慵懒的卧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她眼眸半阖,脸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柔美姿态让本来就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升温成醉人的炙热。
长此以往真的要糟,总是冷不防就有个眼带饥渴的男人不管她在做什么,先下手为强的吻得她脑袋成浆糊,然后掳进寝房云雨缠绵。
这习惯根本不用什么养成,自从把身子交给了他,闻人纣就百般的设法在她身上印上印记,颈子、身子、嘴唇,存心要她出不了门见人。
施幼青极度怀疑他用这法子把她留在床上,为的是惩罚她到处乱跑。
也不过两次回家找不到她,他也不问她去哪了,只是直接把她拖回房间让她下不了床。
对于他乐此不疲的在彼此身体里吐露他的情意,她自嘲的想,也许过个一年半载,他这烧会稍微退一些,毕竟,男人总是贪鲜,对她的宠溺会转淡的。
“你小歇一会儿,要是能起身了让花儿给你沐浴净身。”
见她星眼迷离,闻人纣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节制一点,毕竟夫妻是长久的,偶尔让她下床也不为过。
他承认自己越来越无理可言,他知道自己一颗心再也给不了别人了。
“要走了?”
“嗯,我把他们偷偷地抛下,趁他们还没有知觉再溜回去。”没知觉?她当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属下们都是蠢蛋,他丢下他们丢的理直气壮,谁敢吱声?只有她这单纯的小东西被蒙在鼓里。
真要让她知道自己光明正大、不务正业的溜回来偷情,怕碰也不会让他碰了。至于“他们”指的是被关在商行里那些重要干部。
这两个月是闻人氏最忙最累的时刻,从上到下几乎都是以京城的总商行为家的,为的是处理下半年度收租后琐碎的账务和分红。
自从屋里有了小青,他就不让虎啸进门替他着装,现在改在屏风外的外室候着,他才要踏出内室,却见她有些滞碍的翻身下床,罩了件软绸绣花外衫,然后从楠木柜子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他很好奇。
“先把衣服穿上啦你。”她的清水大眼无处可躲。
闻人纣就是爱看她粉粉的小脸晕出赧色,只是时间紧迫无法多逗弄她,只好捞了件袍子披上。
施幼青把他按在高脚凳上坐下,再把他的腿提高放在自己个的膝盖上,把那似不少又很有弹性的东西套进他的膝关节。
很淡的中药味道和着暖意透入皮肤里,整个膝盖都舒坦起来。
“你往外跑就在给我弄这个?”
“不然呢?”
这种单行护膝的特殊布料很不好找,不只要有保暖功能,还要有弹性,制造坊试了又试,拿了几次织娘们磨了又磨,交换许多次意见,好不容易达到她想要的程度,拿回来以后她又泡在药锅里反复熬煮暴晒,如果闻人纣觉得效果不错,她打算把这技术交给下人,让他们固定生产,可以达到嘉惠他人的效果。
“你对我真好。”他偷香。
她不只做了这叫护膝的东西,之前说他用脑过度,用决明子、蚕屎、犀牛角粉、沉香还有诸多要才做了可以凝神明目又有助眠作用的草药枕,让他在铺子里小憩的时候可以用。
她在照顾他。
她总是以为他身边虽然有一大堆奴才可供使唤,却总是独来独往,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他的起居。他喜欢她的认为。
“我以为你习惯这里,不喜欢待在这个家。”
“天天吃饱没事干,跟一帮小老婆争风吃醋有啥意思。”她没好气的回道,小手却来回熨帖那护膝。
“我哪来的小老婆?“天大的冤枉啊!
“指不定哪天就有。”
这真是……把这老喜欢冤枉他的女人抱起来放在大腿上,双臂搂腰,准备来个大澄清。
“我煮了粥品,你等等顺便带到商行分给账房还有策云虎啸他们吃。”故意闹他的还不懂喔,他怎么会那么可爱……闻人纣是个勤快的商人,他常常天不亮就起身了,入夜了才回来,中午短短的休息时间还要赶回来跟她缠绵一番,就算已经在他身边派了个厨子,施幼青时不时还是会弄一些药膳给他吃。
当然,礼尚往来,闻人纣也很不吝啬的把精力用在她身上。
“不会又是什么鹅掌猪皮之类的咸粥吧?”
“是八珍膏,里头有茯苓、莲子、薏仁、藕粉……八种可以补中益气,开胃消胀气的好东西,吃了可以让你精神百倍活力充足。”
“那为什么连虎啸也有的吃,不是专门给我的喔?”这醋吃的没道理,可情人间对打情骂俏之事就是乐此不疲。
“给你的还少吗?”他爱听就说给他听。
她推他起身,让他看看外面快要把毛毯踱出一条沟来的虎啸,他肯定是在等里面这个嘴碎的男人等急了又不敢催促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冒死闯进来。
这也难怪,商人不是最不高兴浪费时间?闻人纣那么忙的人却喜欢找她闲磕牙,虎啸不急才有鬼。
“等我回来。”香了她的小嘴,他终于出门去。
闻人纣到底拥有多少产业,她心里没底,也没有想过要去弄明白。不过对她摆在家里众多的耳目很快有了粗浅的认识。她义诊第一天,闻人纣回来没做声,之后在饭桌上淡淡的提了下。
“我听说你扮成男装出门去。”
不是出去玩耍逛街,是去护国寺的大牌楼外义诊。
“你怎么知道?”她还特意在晚膳以前赶回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义诊是好事,只是何必到护国寺去,路远又人口出入复杂。”
“那里进香拜拜的人多啊。”
“人多的地方有什么好处?”
“京里头走几步就一家药房,什么百年老铺、妙手回春,我一点知名度都没有,不去人多的地方谁会知道我?”默默无名的行医济世是一条路,弄得人尽皆知也是一条路,来到卧虎藏龙的京城,想在短时间内打响名号,义诊是最快的方法。
不过好奇心起,到底是哪个嘴碎的人告的状,想来想去,知道她出门的人那么多,哎,不会所有仆人都是他的眼线吧?
“我们自家的药铺还会少吗?你要义诊,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药材,人潮最多的店铺,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她没说话。
虽然背后有这座靠山很好,虽然他也想插手的事跟他争也不会有结果,但是,她总是会有要自己来的事,如果连行医救世他也要干涉,这人的占有欲未免太强了,“不如这样——我们家呢,我是商贾,负责聚财,你是个大夫,负责行医散财,你说这样分工合作好不好?你尽避去救人,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看看,又是这样的结果!
反正闻人纣都这么说了,在他的软硬兼施下也由不得她客气,第二天一大早,她被领到金陵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
“要我把策云还是呼啸留下来当下手吗?”他比正主还兴奋,好像要上街抛头露面的人不是她。
“你忘了我还有花儿。”
施幼青不习惯的扯着直到地的长裙,都是他啦,出门前坚持要她穿的美美的,说什么他的名气如此之响亮,也要让未来的妻子露露脸,既然要露脸,自然就要一鸣惊人,好让京城里那些看人衣装的势利眼好好瞧瞧。
拿人手短,她只好穿上这套裙裾和裙摆绣着点点梨花,由上而下花瓣逐步减少到腰际的秋香色长裙。
衣服真的很美,只是穿成这样怎么看诊?她可不知道闻人纣压根是为了自己的赏心悦目。
“有事尽避吩咐这里的掌柜,再不行派人到商行来通知我。”她的美叫人看了目不转睛,他真不想离开。
“我看你比较想在这里坐镇。”这才是这位老爷的本意吧。
“可以吗?”闻人纣眼眸发亮,笑如春风,一下子迷倒了许多经过的姑娘家的眼。
“不是又一堆待办要事等着你?你还是快点走吧!“他是什么来头,一旦在这里坐镇,真正需要治病的穷苦人家哪挤得进来,到时候都是些来巴结的……闻人纣很不情愿的上了一乘软轿。
她转过身来,得应付的还有这些挤满一屋子的掌柜老板们。
“小的是这家六安堂的药掌柜,老爷吩咐过,这条街所有二十七家店铺都听夫人……·姑娘的意思,您有任何差遣还是需要只要是告诉小人一声,小的一定尽力做到。”药掌柜的可恭敬了。
二十七家铺子,不是二十七颗馒头,“我的?“她差点咬了舌头。闻人纣在家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这啥时候发生的事?
“姑娘,闻人老爷说了,这条街只要是开门营生的铺子都是您的。”
“哈,嘎……”他平常送她的那些新奇昂贵的小玩意还会少吗?现在给她的这些可是比人赖以维生要养家糊口的铺子,他是巴不得自己把它们都花光光吗?
这些可不是放进抽屉里就能了事的啊!
她环顾众人,几乎年纪都大了她一大截。每个人都盯着她瞧。她福了福身,清清喉咙。
“诸位老板要是没事就各自请回吧。”
“您没什么要交待训示的?”她才几岁就被用上敬辞,真的不要这么客气。
“没有。”她干脆得很。
大家面面相视,继续等了半晌,还是那张如水的笑脸。
不知道谁吆喝了声,“那就散了吧。”
一堆乌压压的人头终于消失。
施幼青回过头来对着六安堂的掌柜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开始吧!”
于是药掌柜把里头的壮丁都喊出来,出力的出力,要喝的吆喝,张罗起要义诊的东西。
“姑娘,老爷对你真好,我好希望以后能嫁一个跟老板有得比的夫君……不用这么有钱啦,只要有个可以养家活口的铺子让大家喊我老板娘我就连做梦都会笑了。”花儿靠到主子旁边双手合十,一脸羡慕。
施幼青可不跟花儿发痴,不过她还是偷偷掐了自己的脸一下,确定一下不是在做梦。
闻人纣的心思何等细腻,把她乱七八糟的话都记在心里。他说自己的一切都是她的,这笨蛋,居然全当真了。
她试着不往心里去,却还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我想我哪天如果忘记带荷包出门,要从街头买到结尾,再从东门买到西门都没问题吧?”
主仆两个鸡同鸭讲,义诊的一切早已准备好,施幼青醒得早,一看有人靠近,面色一整,便恢复了大夫的本色。
“请问……我听说这里有义诊……不用银子的?”
“是的,大娘,请问您哪里不舒服?”
“姑娘是大夫?”
“是。”
“姑娘家好,姑娘心细又慈悲。”
施幼青含笑,望闻问切不因为对方穿得好不好而有差别,高贵的药材给的毫不手软,还嘱咐对方要是几贴药方吃完,可以再到六安堂来拿。
对方感激涕零的走了,接下来她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大街的这边她忙的无暇分心,可街的另一边来了两个男人。
这两个人一身高贵衣料,面目有几分神似,一个是朱域,至于另一个……“皇上,臣说的没错吧?”
“的确是她。”八皇子,当今皇帝朱非沉吟了下,目光仅仅锁着正在闭目替病人把脉的施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