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野兽,必然是人!
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不能带回去客房,看起来他必须就地解决了。
他好不容易盼来的良夜,今天是白虎日吗?可恶!
“不管你是谁出来吧!”
刷地,树叶发出雨滴掉落泥地的答答答响声,走出一个白衣白袍人。
“好久不见,百里陌。”
“是你。”穹苍。
“就是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出现吧?”
“脚长在你身上,谁管你要去哪!”百里陌上下打量穹苍。“不过你要是想来参加净净三姊的喜宴就去把这身办丧事的衣服换掉,换点喜气的。”
“你认为我是来道贺的?”
“要不然你来做什么?我现在很忙,你要谈别的事,要改天。”
穹苍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脸板起来,本来就略带邪气的人因为燃烧的怒火更为阴森了。
“我是来警告你,不管你去到哪里,就算你把拂净身上的毒解了,你还是要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百里陌眼中看起来,这时候的穹苍很像对著大人乱吠的小狈,他向来坚毅的眼忽然涌上一种难言的感情。
“你听清楚了吗?”穹苍还在吠。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你妹子家里男丁少得可怜,你来得正好,明天要设宴,要迎送,事情多得我都头痛,你帮衬著点吧。”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没脑筋,百里陌竟然开口要他留下来助阵。
穹苍一时目瞪口呆。
“你是什么东西……别想要我帮忙!”
“就说你帮的是小净,怎么说你也是百里家的一份子,老二跟老三没办法来,你就替个手吧,我听老二说你的办事能力不错,就一个人顶两个用好了。”
“喂喂,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他只是来宣告他如附骨之蛆的到来,顺便施加压力给这人,可不是来让人差遣的!
“我家本来就都是我在拿主意的。”
穹苍恨自己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就这样决定,净净大概等我等到要不耐烦了,你自己怎么找到这里的应该可以找到回去的路,我不送你了,还有明天一早,别睡过头了。”
穹苍错愕又愤怒。
对!是愤怒,百里陌那口气……完全当他是兄弟的口吻,兄弟~~
他沉默了。
第九章
大喜日。
忙乱里,辛默草和宝宝儿一前一后离开了拂府。
江湖人物做事向来但凭喜好,要来就来要走也没人拦得住,人都走了,自然没有追回来的道理。
成串的鞭炮红滟滟的高挂,大红的喜幛,几个姊妹巧手剪出来的吉祥剪纸到处张贴,虽是女儿出嫁,不乏喜气盎然。
拜别母亲的新嫁娘随著来迎娶的队伍远去了。
她以后要面的是展新的人生,伺候公婆相公,养儿育女,勤俭持家,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了。
新嫁娘出了家门,喜宴可不能省,早就准备好的厨子们在油香烹煎里端出一道道色彩鲜艳吉祥的菜肴,贺客们把红包一塞,各自带著妻子儿女准备好好吃上一顿打牙祭了。
前头火热得很,刑大娘更是笑得阖不拢嘴,忙碌的招呼著宾客。
拂净觑了空一个人慢慢的往内院走去,她边走边捶背。这几天真是累坏了,趁著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在前头,她去睡个回笼觉吧。
“喝!”
表吓人不可怕,人吓人有时候反而还容易把人胆给吓到爆裂。
一道飘飘如一只大鹤的影子几个起伏后来到她面前,即使是大白天太阳高高挂著,漫不经心的拂净还是吃了惊,吃了惊后化为喜。
今天的他换回藏青色的袍子,虽谈不上喜气,但似乎有所妥协了。
“大……大哥。”喊著便要冲过去。
穹苍却伸出一掌,语若寒刃的阻止她。
“不许过来!”
“啊?为什么?”
“站在那就对了!”
拂净放下还捶著肩的手。既然不要她过去她就原地站著,向来,她大哥就这性子,有时候看可以亲近,有时候又拒人千里还要远。
“大哥,你要来怎没知会一声?我可以让人去带路,你渴吗?早上我烧了好大一壶青草茶,去倒一碗给你好吗?”
沧州到荷水是完全不同的路线,他大哥居然绕了远路来看她,大哥也许并没有那么坏的。
“你没脑袋吗?虽说恢复得不错,你会不会记仇,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她就这样,一直以来让他没办法痛下杀手,她要现实一点,肯多动些脑筋,而不是那么该死的信任,那么可恨的一天到晚叫他大哥……
“大哥,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轻快的转了一圈,“你瞧,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我还很感谢你把我带到那个家里去,让我又碰见陌,你对我下毒,一定有你不能说的苦衷是吗?”
“对你的头!”穹苍气得很想一把把她不知道是装了稻草还是泥土的脑袋拧下来。“我是利用你要来牵制百里陌,我不相信你这些日子里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透。”他不介意把疮疤再揭开一遍,尽避疮疤里面臭得流脓。
“大哥,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闭嘴,我是坏人!”
“可是你救了我,还赚钱养我……”她快泫然欲泣了。
穹苍的太阳穴拚命鼓动,嘴角扭曲。
在这女人面前为什么要扮坏人这么困难?
“……别哭。”
话才出口,他如遭雷击,气馁得不得了。
真娘的,为什么人要是感情的动物?当初他不该用这破绽百出的计画去收买那群响马,然后把人带进了百里家,一颗手上棋子左右了他的悲喜,竟然把自己的心也赔了进去。
是他从小就寂寞太久了吗?
起初,他不是一个人的,起码在六岁以前的他还有个娘。
然后大水来了,每年都要氾滥的黄河水冲垮了他们赖以为生的几亩荒田,娘带著他一路行乞,说是要来投靠他的亲爹。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是有爹的。
可是还没到京师娘就因为营养缺乏、身心俱疲,撑不住撒手人寰了。
死的时候只剩下一副骷髅般的细小身子,因为就算只要到半碗干饭,她也会说她不饿,要到半张面皮,也说她肚子撑得很……
小小的他连张草席都张罗不到,只能当著三伏天的酷暑跪在街上把自己卖了,用卖来的银子葬了母亲。
他默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在拂净小小的手心里。
他记得娘的手心也有这样的温度——
“大哥,你不是说过从小到大都没有参加过喜宴,没吃过流水席的菜,前面正在宴客,一堆好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到前面去,我把你介绍给我娘还有其他姊姊们你说好吗?”
穹苍冷酷的把手抽了回来。
“我可不是来凑热闹的。”这丫头越来越大胆,莫非是被百里陌宠坏了。
“那……”
“我要你跟我走。”他冷酷的笑像狮子要吃大餐前的样子。
“走,去哪?”她丈二金刚模不著头绪。
穹苍实在后悔刚刚应该一个手刀下去把人扛走就是,居然还跟她扯了一堆废话,这下要耍凶狠也耍不出来,根本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百里陌什么都没有对你说吗?想不到他把你守得这么紧,他很紧张你啊?”
“大哥,你讲什么我都没听懂?”
“你是我的人质,我要拿你来要胁百里陌,听不懂吗?”他真是有够失败的恶人!终于成功看到拂净唇上的粉色变成白的,“吓到了吧?”
“大哥,为什么?”她点头。
“因为我跟他有笔陈年旧帐非要算清楚!”他面有戾色,眼清寒。
“不管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不是很好?”有什么事情非要逼迫到动刀动枪掳人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