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只看了眼勾曦玉红肿紫青的脚板,轻哼,“原来惦惦吃三碗公的人的确是有的,什么都不吭连孩子都生了,朋友果然是做假的——”
“你啰唆个什么?!”百里鸣彧尴尬了。
木兰用眼角瞄并不打算放过老友。
“孩子都这么大了,咦,小朋友,你几岁了?”
润儿好不容易等到有讲话的机会,他乐得比出六根指头。“我叫润儿,我六岁了。”
木兰露出了然的笑。“怎么算都刚刚好,你这小子一年不见果然是去弄大人家姑娘的肚子?”
“你这蒙古大夫废话连篇,你看我敢不敢拆了你的药庐!”
有人翻脸了,冷眉眯眼,冰到骨子的魄力十足。
“咳,这压伤,我先写帖去淤消肿的药单,就照这方子拿药,四天后再回来回诊就可以了。”端回大夫的样子,很好很好,下一位。
抓起药单,百里鸣彧小心翼翼的让勾曦玉斜坐在一旁的长杨上,顺便也把润儿拎下来。
“看着你娘,我去拿药。”
“知道了爹。”
“还有,这个怪叔叔如果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好!”
机会教育不可少,可这算优良的机会教育吗?
爹……木兰真的呛到了。
“过河拆桥的家伙!”他嘴上骂咧咧,可心眼没少一分。
“大夫,不知道该给多少诊金?”眼看气氛实在尴尬,勾曦玉不得不问。
“这个我会跟他算,你是他带来的人,所以诊金该由他给。”木兰给病人问诊把脉,同时一心二用应用自如。
“我没道理让那位大爷给钱。”
“你跟他客气什么,他缺老婆缺孩子就不缺这点小钱,我应该称呼你姑娘还是大嫂?你就不必替他省那一点银子了。”
这……是哪门子歪理,真叫人啼笑皆非呐。
敝人交往的……也是怪人。
握住润儿白胖的胳臂,她低下眉睫,百里鸣彧已经转了回来,手里拿着药僮捣好的药膏。
百里鸣彧无视众人眼光就着长杨弯身蹲下,更在抽气声中握住贝曦玉的脚让它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哇,好大的脚,是天足。”等着看病,闲着也是闲着的人一大把。
“可惜了有副好脸蛋说。”
“关你屁事,人家可是有孩子的娘了,别肖想,你还是回家抱自己老婆吧!”
“可惜一下也不行喔。”
议论纷纷,本来就不知道该把脸蛋往哪摆的勾曦玉,这下连脚也不让百里鸣彧敷药了,她抽回脚,因为穿的不是裙子,只能拚了命的往里缩。
百里鸣彧霍然站起来,沉静的眼此时凝着风暴。
他大步向前,一掌连排带推把一赶闲人推出诊问。“木兰先生今日休诊,要看病的请改天再来!”
没人敢多放个屁,木兰药庐等于是百里家半个财产,人家二爷都出面嚷嚷了,大家也只能模着鼻子走人。
木兰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他丢下笔,掸掸袖子,伸伸懒腰。
“我也要进去喝杯茶了,对了,小彧,你去年差人送来的大红袍我快喝完了,今年的份呢?”
“那茶叶一年产不到两斤,你一人就独吞了六两,皇帝吃什么。”百里鸣彧冷笑。
“那老儿我才不管,你人在我的地盘上,自然要替我张罗不是?!”他笑得可狡猾了。
不趁这时候要点好处,要等何时?
“想要自己去找姬不贰要,要得到算你有本事!”推推推,要论狡猾他不会推给自家总管吗?
“那就多谢了。”摇摇晃晃的晃进帘子里头去,难得浮生半日闲,当泡壶好茶,快意人生。
闲杂人等都清光了,百里鸣彧转过身来面对的是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他抿了唇,重新弯下腰等着勾曦玉把脚挪出来。
她挪了。
百里鸣彧仔细的把药布敷上,利落的裹上白纱布最后打上完美的小结。
“你……经常替别人上药吗?”她问。他的动作太温柔,让她忘了痛楚。
“以前,你经常替我上药。”他头低着声音由下往上飘。
“对不起,我真的都忘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那由心里漫出来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不该忘记的。
“无妨,我相信你有一天会全部想起来的,就算不能也不要紧,反正你还是你,尤其,你跟我在同一个时空那就很够了。”抬起头的百里鸣彧轻柔的护着她的脚板,黑色的眸里是淡然却勾人魂魄的温柔。
老实说,对于他的话勾曦玉不是很懂,可定他眼里的真挚唬不了人。
她相信他的眸。
“来吧,我们回家了。”
“耶耶,回家喽。”对于今天不用去大阿姨那里的润儿来说,难得能出来换点新鲜的事物看够他开心的了。
百里鸣彧的手才动了动,勾曦玉马上阻止。
“我可以自己来。”
这人,是抱人抱上瘾了吗?
“爹,润儿要抱抱。”小家伙坦白多了。
“你的脚还不适合走路。”他拒绝勾曦玉的推辞。
这时候无风自动的布帘子传出不该有的马后炮——
“我说……小彧,好歹,你也请个小轿给人家姑娘坐,你把人抱来抱去,姑娘家的脸皮可还要的。”
“连城木兰!”
“别吼、别吼,我这次真的去泡茶了。”
唷,被连名带姓的警告了,好吧、好吧,他知情识趣得很,闪人就是了。
第六章
一弯瀑布如雪带,大雾缭绕。
“娘,好漂亮的地方呀。”
“润儿,这里不是我们家。”
“娘,你刚刚在门口就说过了。”
因为身不由己,被人抱来抱去,从家里到药庐,又从药庐到这幢全然陌生的大宅子,勾曦玉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这一大一小没一个肯听她的。
自从这男人出现,她对润儿就变成一个傀儡的娘了,想起来真叫人心伤。
就算她是娘不是爹,有必要变心变得这么快吗?
那男人放她下地的时候说了——
“你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曾让我在你家住饼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次,换我来照顾你们母子。”
“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大爷你也放水流吧。”“没影没吱”的事情都他说了算,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她不计较,报恩?真的免了!
“这种事不能算!”
除了润儿,又一个把她的话当耳边风的人。
没人要听她的是吗?
好,没关系,腿长在她身上,反正今天也甭想去上工,工钱是飞了,就当一日游免费参观有钱人的府邸弥补没有赚到钱的遗憾好了。
到时候看他用什么说嘴留她。
宅子的外观平平,倒是进了小小的路径,一扇扇的窗口回廊柳暗花明的绵延在开阔处,慢慢行来居然看到从半空奔腾而下的白练。
润儿乌溜溜的大眼,微张的小嘴,从一进门至今还没有阖起来过,本来因为紧张拉住母亲的小手不知不觉放开,奔向天台处的栏杆。
人小栏杆攀不上去,这难下倒他,凑着胖脸塞进栏杆跟栏杆之间的缝,一览无遗的景色,草翠花艳都覆盖在苍茫的云瀑下,仿佛身在幻境。
浓雾如云,云雾中带着淡淡香气。
往下看,偌大的水流凝成湖泊,不管平台还是没在视野尽头的重楼,全都盖在湖面上。
太过离奇,她目眩神迷。
“这只是景观台,住处在后面。”
当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就发过誓要给她的小曦一个又大又舒适的宅子,这几年就是这股意念在支撑着他,要不然,得回健康却失去她的世界,要教他凭借什么不行尸走肉?
“要看、要看!”蹦蹦跳跳的胖小子很早就想到别处去玩,哪有不举双手赞成的道理。
这叛徒!贝曦玉的不字还在舌尖上,哪知道又被往后面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