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下班?”
“随时都可以。”
“别洗了!”
“那不行,洗车算Case的,洗一辆净拿五十块,洗得多还可以分红,今天生意很好,我要多洗几辆。”
禄瑶王也不勉强她,考虑了下竟放下书包,动作利落的卷起衣袖来。
他的准备动作让米迦家挑起秀气的眉。
“欸,你不必……”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他抓起鬃毛刷帮她洗起车来了;这么多车她要洗到民国几年。
“你真的不必……”他玩真的啊!
“领薪水时,请我吃东西。”他用力的刷洗起箱型车,冰冷的水立刻濡湿了他整片的裤管。
他手挥过的地方亮晶晶一片。
男生的力气真是惊人!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那瞬间,酸甜交织充塞在心中,那感觉强烈得让米迦家必须更使劲的刷车才能掩饰心里的激荡。
一个车头、一个车尾,一个瞅过来、一个眄过去,最后相视一笑,浅浅笑中没有泯去什么,而是多了两人谁也还无法厘清的纠缠情苗。
日又往前滑去。
平常呢,禄瑶王跟米迦家还是各过各的。
禄瑶王为了唤回她对所有科目的印象,违背了从不在课堂上打混的原则,利用不是重点课程的时间花心思为她整理各式各样的笔记。
多样的笔记有举例,有搞笑图案,有易懂相关笑话,简直是教战手册的最精华版本了。
“啧啧啧,王爷,你完蛋得很彻底呢。”向来跟他在校园形影不离的吁若湛冷眼旁观了好几天,把禄瑶王带进带出的笔记本“借”过来阅览了一遍,作上结语。
“你不要胡思乱想!”禄瑶王想动手要回那些他花了好几个星期的心血。
“我想多了?是你为她做了很多吧!”一针见血。
“我只是随手而已。”死不承认是最高原则。
“既然是顺便,也抄一份给我妹。”
“她有你这么高竿的哥哥,我无聊啊我!”
“偏心就说一声。”
禄瑶王给他两颗白眼,算是承认了。
至于洗车厂,他也持续报到,不知不觉中竟然领到了第一份的薪资。
“小子,干得不错!”毕哥是个二十尾巴三十出头,留了撮小山羊胡子,汗衫、海滩裤、夹脚拖鞋,比眼睛还要扁细的太阳眼镜经常掉在鼻梁上,很雅痞的一个男人。
“我只是来客串的。”
“你安啦,小米的那份我也没少给!”他毕哥是真人不露相,眼皮下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清楚得像亲眼看过。
得到意外之财,两人乐得去好好庆祝了一番。
毕哥对禄家小子可是别有用心,因为他发现不多话的禄瑶王是个难得的商业材料,不只有洗车出蛮力而已,澳客到他手中,他会以跟年纪不符的处事观念、沉稳学识让对方心服口服,既不得罪客人,又排解困难,让这些人往后反而变成洗车厂最忠实的客户。
还有一回他有事急着出门,却有个物料中盘商要过来跟他洽谈生意,他临时把底价交代了小禄,没想到出门不到半天,难搞的中盘商马上打了电话给他,开口就赞他请了个厉害的谈判高手,以口若悬河的数据把本来想哄抬的价格,通通给堵得他最后只能以低于底价的三分之一卖出,大喊划不来之类的……
叫归叫,此后却是只要经过洗车厂就会进来指名找人泡茶哈啦。
包妙的是怎么都搞不定的排班表经过他大手一挥,那些辣妹们再也没有大打出手的事件发生,就算还做不到相敬如宾的融洽地步,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因为有禄瑶王这只好帮手,从来不敢肖想开分店的毕哥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展神通了。
他有他的打算,米迦家却压根没注意到这些。
唯一让她松口气的是下班后的补习不再那么辛苦了,至少,她已经有多余的体力把禄瑶王交代的功课作完,三不五时还能演算几个式子。
因为禄瑶王,她开始学习飞翔。
等一切告段落,时间通常已经快要接近半夜十二点。
他总是耐心十足的等她吃过宵夜,洗过澡才送她回“家”。
几条街的路不长,大多时候两人在路上天南地北的聊着,当然,她的话从来没少过,从打工地方发生什么大代志到看见路边流浪狗,不管什么绿豆芝麻小事她都会报告一遍。
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晓得本来极重的心防在禄瑶王跟前已经逐渐消失。
禄瑶王是个好听众,总是耐心十足的聆听。
也有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两人踩着路灯下的脚步看蒙尘的星星,要不就玩踩影子游戏,看着还有人加班透着光的办公大楼。
天气越来越冷,一直呵着手想保温的米迦家索性把冷冰冰的手插进禄瑶王温暖的口袋。
“哇,你的手好暖。”大外套的口袋里是禄瑶王的大手。
“我是男人。”男人属阳当然温暖如火。
“那正好,我只要到冬天就手脚冰冷。”她没有半点男女之防,一只小手钻啊钻的钻进他的掌心。
禄瑶王不自觉的握紧她。“那只手也过来!”
“你傻啊,这样怎么走路!”
说的也是。
他从另个口袋掏出预先带出来的毛线手套,温暖人眼光的米棕色,分了一只给她。
米迦家很爱娇的把软腻的五根指头伸向他。
禄瑶王无言的将指套一根根穿进她的手。
她炫耀的晃来晃去,觉得温暖直透心口。
这天,他还是一如往常的确定米迦家进了门才转身回去,几条街过去,明明她的笑靥还在心版上流转着,心情却像垩碍着忐忑,眼皮猛跳。
是怎么回事?
他凛然,脚步踌躇了。
回首幽微光处,路灯下飞舞的扑蛾像在告示什么……
为了安自己的心,他旋足,往回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心急,最后小跑起来……
气喘的推开没有锁的后门,眼前看到的光景使他气血翻涌、眼瞳放大,拳头跟身体同时扑上去。
正在试图侵犯米迦家的流浪汉压根没想到还会有人闯进来,慌张下看清楚是个少年,狠心的一拳打中米迦家的脸,使她痛得缩成一团无法再抵抗。
可是也因为他这么想,后背狠狠的挨了好几下禄瑶王的乱拳。
他身材健硕强壮,根本没把一个少年看在眼里,往后直倒退的身体把禄瑶王使劲的往楼梯口撞,希望甩掉这个麻烦。
虽然吃痛,但是,禄瑶王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他扣紧流浪汉的颈子,一记完美的过肩摔让猝不及防的流浪汉腾空撞上米迦家的帐篷,脑袋跟墙壁做了最直接的接触。
龇牙咧嘴的人翻身又起来,只是脑袋的晕眩使得拳头酸软无力,他居然晃了个空钻过禄瑶王腋下逃了。
人跑了,禄瑶王握紧的拳头这才放开。
放弃去追那社会败类,他转向米迦家。
她坐在楼梯最旁边,惊魂甫定的拉着被扯破的胸襟,菱唇抖着即使努力了几次,再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小米……”
她听见声响,眼神用力的凝聚焦距。
靠近她,禄瑶王更放软声音,“没事了,小米。”
可以想见她是很想假装坚强的,但是才接触到他温暖的眼神,眼睛马上泛起一圈红,像被戳破的气球,马上扑向他的怀中。
“你怎么知道我……”
“没事,别说了!”他轻拍,很轻、很轻。
看见她嘴角的血瘀,“那个人渣!”早知道应该多赏他几拳,最好是就地阉了。
从来没有过的暴力想法跃然心间。
她呜咽,这才流下滚烫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