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亮亮放在被子外的手,轻声说:“你好好睡,我去去就回来。”
亮亮没有反应;被暖日笼罩的她甜蜜如天使。
他在她洁白的额头印上一个吻,这才离开。
德式农庄很大,布幔外看得见院子中树花蔬菜瓜果宛如美丽的交响乐章漫进人们的眼瞳。
那样的丰硕,在轻轻风中呼吸。
时间──在这里,显得无用。
棒著很有年代的窗棂能一眼看尽不远处的池塘及绿油油的草坪,开满紫色小花的池塘中有黄鸭跟肥猫一起戏水,更远处便是阡陌纵横的葡萄园。
融合义大利复兴及巴洛克风格的阳光室有著英国味浓厚的花棉布长椅,锦绣质料的软垫还有各种恰到好处的装饰品,叫人爱不释手。
几个人散坐各处,闲暇的品尝酒庄无限供应的德国红酒,还有芳子婆婆独家出产的袁氏派。
德国夏天的水果拾地都是,黑樱桃更是个中极品,又圆又多汁的黑樱桃在婆婆的巧手烘焙下成为极品的鲜樱桃蛋糕,而黑樱桃派也是一绝。满满一桌子的点心。
不过──
还是有人吃到吵架。
枚嘴巴咬著核桃小酥饼,手中捧著小红莓加红桑椹蛋糕,眼中还狠狠的相中南瓜跟香蕉拌在一块烤的甜点。
“那个是我的。”
阿曼才不鸟他,魔掌先下手为强,一大块甜点四分天下,一块进了晏伊容的盘子,一块自己享用,第三块也是他自己……剩下最后一块,既然都吃了,不差最后一块。
嗝──好好吃喔。
阿曼用力的吮著指头,才不管发出熊熊怒火的枚。
“你到底回来干什么,这里一点都没有你的事!”天底下,唯一能叫那个濮阳元枚动怒的也就只有芳子婆婆的美食。
眼前这应该在台湾享受温香美人怀抱的家伙居然飞来跟他抢食。
孰不可忍!
要不是畿回家,平常芳子婆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么多美味的点心。
他住在隔壁都哈的要死了,哪允许这些住在天涯海角的人来分一杯羹!
“谁说的,你当我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吗?畿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可以不闻不问!”他英俊的脸上义正辞严,充满了兄弟感情,下一口,嘴中又塞进果实鲜美的女乃油新鲜草莓。
哇──哈哈──人间美味。
看著兄弟阋墙,伊带著病容的脸微微含笑。
他的身体在金黄色的阳光照耀下,出奇单薄,像片纸,轻轻的,好像就要乘风飞去。
然而,却有著难以言喻的力量支撑著他。
他知道,那是满满的友谊。
他也试了几口甜食,他的胃口向来比小鸟没大多少,为了婆婆的手艺已经破例吃了许多。
放下银匙,用纸巾擦擦嘴。
“我想,需不需要我去找两把剑让你们一决高下,然后才来谈正事。”他的嗓声清淡若水,偏偏对这两头快要互斗的“公牛”效果奇佳,两人掀眉斗眼后马上烟硝味散了大半。
“那个小子办事不力,每天只躲在家里拉大提琴,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最打混的啦。”恶人先告状,阿曼模模已经七分饱的肚皮,准备暂时放过这些点心,留下几分肚皮晚上吃大餐。
大提琴呐……
“枚,你还在想……那只小蜻蜓?”伊星目一闪,眉睫漾著明白。
枚不动了,像遭到雷殛……这也包括停下他吃的兴高采烈的栗子冰淇淋。
“我们今天要来谈的事不是我,是畿遇袭。”才瞬间时光,他又恢复“本尊”的濮阳元枚──冷漠自持、扑朔迷离,不是单纯因为美食而轻松自在的那个濮阳元枚。
“对不起,我不该提的。”伊淡如清泉的奇秀容貌滑过歉意。
“伊,有时候我想,到底,我们四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有透视眼吗?”或许,在任何人面前枚都能随心带著面具,在伊面前却不能,也不愿。
他乏味的放下有些融了的冰淇淋。
伊笑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你知道我是闲人,每天除了生病也没太多的事情能做,所以,串门子聊八卦就成了我的正业啦。”
枚还要说什么,由远而近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我听到了唷,你们到我家来吃吃喝喝是最终目的,说什么是为了我,害我差一点真的感动了。”门外进来的袁畿张著略显疲惫的眼,进了阳光室立刻倒杯咖啡凶狠的灌下肚子。
他还以为这些年为这家伙卖命打拚,他们终于有点人性了,谁知道──牛就是牛,不管牵到哪都不会改掉牛的本质。
他许多天没睡,煞黑的尊容阴森的可以。
“怎么天气突然降温了,冷飕飕的……”枚还妄想插科打诨的把气氛调回到原来的温度。
然而,却只换来更多人的白眼。
“我们哩,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年的做牛做马,要不然公司每年可观的获利也不会通通中饱我们的私囊,但是──”阿曼吞了吞口水,做人不好太肉麻,老天爷要是看不过去劈下一道雷来,怎么办!所以,他讲话最凭良心了。“我们又没拿把枪在后面逼你为公司赚钱,你自己是工作狂、工作机械,能怪谁……”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头上结实的吃了枚丢过来的银汤匙一记。
好委屈喔,他明明是诚实的乖宝宝,袁畿是那种除了会赚钱,其他都不会的人嘛……
“畿,亮亮小姐会平安没事的。”终于还是伊说了句最有人情的话。
“她会没事,但是──我──有──事──了!”因为太过用力,瓷骨杯子竟然在他手中粉碎。
哗──哇。
袁畿感觉不到疼,是阿曼飞快抽了手巾为他止血,为他拿掉碎片,他才有了痛感。
“喂,你不要这么激烈,我很不习惯。”阿曼拍拍老友的肩膀,是鼓励打气,也是支持。
“我本来想息事宁人的,我反省饼自己的商业手段有时候太过血腥,造成别人的损伤,可是,至少我的行为是完全合法的,若是我受伤,无所谓,我想说这样能让对方消气也不失为个方法,可谁知道,却纵容出那些人软土深掘的恶质念头,他不应该挑衅我的,我不会轻易饶过那些让亮亮受伤的人!”他从来没有看重过自己,他的人生过的如何他也不曾在乎过,可是把无辜的人牵涉在内,那是无知的挑战他的脾气尺度。
尤其──亮亮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这些不知道见好就收的人,惹、火、了、他。
现场的声浪宛如被刀齐齐切断,每个人的牙缝都无端酸凉凉了起来。
“要不是你水性好……莱茵河那段河道又是最多暗礁巨石,可见这批人计画周详,等你们到了那里才动手,存心要你们连尸骨都难以打捞,说实在的,你应该感谢我以前陪你去海水浴场打工练出来的救生员技术……唉,我还满想念我们一起打工的美好时光呢,……呃,好好……别瞪人,是我离题──反正不管对方动机是什么,杀手都请出来了,别人打我们一个耳光,我们又不是傻子,当然要把另一个耳光要回来。”
到海水浴场去打工可是阿曼人生唯一“辉煌”的成就。家教甚严的他别说打工,就连娱乐也是经过严格规定的──不过,以前的袁畿穷的快要被人月兑裤,又骄傲的不肯受人资助,他只好去帮忙打工,当作尽朋友的一点意气喽。
唉!动辄得咎的政治世家,真辛苦──幸好他早早摆月兑了。
可怜的是他依旧在苦海浮沉的哥哥们──呀,上帝,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