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我做了一些三明治跟寿司,听广播说今天有流星雨,妳想一起去看吗?”
荷眼摇头。“我的腿不方便。”其实是没多大兴趣。
星星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陨石碎片。
“我们可以到顶楼看,妳应该多出去走走,一直闷在家对身体不好。”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她没有朋友。号称是她死党兼损友的奥家嫂子并不常出现,她经常一个人窝在二楼,这样寂寞如死的生活难怪她不快乐。
以前的她爱热闹、爱笑、爱玩,一张嘴要是不阻止,可以滔滔不绝一直的说,去到哪里都是锋头人物,很受社交圈喜爱。
“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他的问题没少过,说也奇怪,她还有问必答咧,她问自己的心,他跟其它人类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不找个人作伴?”
“为什么要?”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你带个小孩在身边应该比我更有迫切的需要吧?”
曹言那样年纪的孩子最需要母爱,他都没看见小孩的渴求吗?
“我不会为了要找一个照顾他的女人而结婚。”不如找个有爱心的保母还比较快,也简单多了。
“你的条件不错,要找人结婚不难。”用人的眼光看,说他是优等生也不为过。
“谢谢妳的赞美。”他拿出自制的三明治,往她手里放。
“小言说他想要个妈咪,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从幼儿园小班开始,学校出的作文作业,他都会告诉身边的人说他想要妈咪,于是,学校的女老师,同学的妈妈,甚至校长都会来关心。”曹黔苦笑。对于那些毛遂自荐的女人,他有一肚子说不出来的郁闷,最后还惊动他父亲来电关切,那种经验简直是一团糟。
“听起来很惨。”被太多女人包围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经验,要是每个女人都想要嫁给他的话,很叫人头大。
不过,他的条件的确很好,很吸引人。
他拧了眉,“妳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哪知道是谁害你?”不管他话中藏的是什么意思,她才不会去对号入座。
曹黔为之气结。
“妳很残酷。”
吼,这么严厉的指控!
“妳离开后我用工作麻醉自己,我到所有妳我去过的地方去悼念妳,我用酒来填补我的寂寞,如今,我见到妳了,妳却说妳忘了我……”
荷眼不自觉的捏紧手中的三明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赤果果的痛苦。
不,他的痛苦不是她给的,她不想去背负那样的罪名。
黏腻的感觉从指缝间传来,她丢掉了三明治,扶着楼梯口的墙壁,慢慢下楼去。
走了几阶,她扬起声,“我没思念你不是我的错!”
“妳说谎!”他气得侧转过身体。“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这是妳的心情,妳说谎,妳说到老什么都可以忘记,唯独不忘我,为什么睁眼说瞎话,说妳的心中根本没有我,是为了气我、恨我吗?”
“想不到你一个外国人中文造诣这么好。”
“妳以前说过我不闻不问妳的饮食喜好,对妳的国家一点都不用心,所以我用心了,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去上学,就为了研究妳的国家,妳爱吃的粥,可是呢,妳回报给我的是什么?遗忘!到老……不用到老,妳已经很健忘了。”健忘得叫人发指啊!
相思如田,无人耕耘,乏人问津,只是一片荒芜而已。
放在墙壁上的小手缩握,白皙的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透明的白色,荷眼垂首,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的眼,瞧着自己的脚尖。
“你说完了没有?”
“还没!”他心口的气还没有泄尽,这些年来寻她觅她的心情又岂是几句话可以说完的?“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见很多人,但再多的人都不是妳,你们中国不是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渴了这么多年,犯了再多的错,犯人也有出狱的期限,妳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我只要妳这一瓢饮啊!我还爱妳,妳也对我有感觉,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那段日子爱得痴狂迷醉,在某些午夜梦回的夜晚想起来,竟像个极端讽刺的冷笑。
荷眼转过头来,眼神迷惘。“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曹黔如爆遭五雷轰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要的是妳啊!”良久,他从受创的心中吶喊出来。
荷眼表情依然。“你知道吗?走丢的东西是最值得怀念的,失去的是最有价值的,我想,你只是酸溜溜的心态在作祟,你不爱我,我也不可能爱你。”
她不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了,米汤纵然好喝,却已经不再受用,人跟妖,距离太过遥远。
这道雷比刚刚的更加猛烈,把曹黔劈得七零八落,不成人形,他眼睁睁的看着荷眼走开,连他掰出来爷爷级的金创药膏都没有拿。
他,是不是像这瓶没人要的膏药──
没人要?
好惨。
※※※
气急败坏的声音追着窈窕的身影,手上的桃木剑还有响铃不停的挥动,要是可以,他想一剑收了来扰他法事的狐狸精。
可是杀人犯法,杀狐狸这种算保育类的动物……也犯法,唉,被她打扰也不是一两次,模模鼻子算了。
霍一飞摘掉了头上冠帽,桃木剑指着她的俏鼻尖。
“好啦,妳把我的客户都赶跑了,这下妳如愿了。”上次一个曹黔,这次换她,他跟这家子上辈子绝对有无法说清的孽缘。
“我又没叫他们走。”何况,那些人是用爬、用跑的,又不是用走的,而且还顺便哀嚎了几声,叫爹喊娘。
“妳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法走进我的庙,而不是平空变出来吗?”正当他作法作得正精采,群情沉醉的时候,咚,这只狐狸精就跑出来,捞起桌上的供果狂吃,这样,不会吓死正常的人,他把头剁下来当鸡饲料。
“我心情不好,陪我去喝酒。”
哇拷,什么话!
“妳当我牛郎啊?”说去就去他不是太没格了。
“当牛郎,你还不够格。”
“妳这只臭狐狸!”他要收了她,拿来当菲佣,奴役、差遣,顺便用鞭子抽一抽……不是日本里面的SM情节,别想歪了。
“你歧视狐狸同胞,你有种族偏见!”
咚。桃木剑打到自己。“好啦,我认了,我说不过妳。”霍一飞气得往舒适的藤制躺椅坐下,由于力道过大,差点整个人翻过去。
“妳少来我这里,妳来,没好事。”他嘀嘀咕咕的,劳动一把骨头重新把躺椅摆正,这次不敢太过用力,轻轻坐上椅子。
“你到底是不是朋友?这样损我!”这臭鼻子乩童!她开始翻箱倒柜,把他的吃饭家伙一样样搜出来往外扔。
“我是、我是,好小姐,妳别再扔啦。”还没坐熟,赶忙起身去抢救他的家当。
哎呀,惹熊惹虎,不要惹到狐狸精!
荷眼把东西扔了一地,让霍一飞收拾去,她小姐接收躺椅又自己倒了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
收拾完满目疮痍,回过头看见躺椅已经被霸占,他只好委屈的挨边坐下。“我的祖女乃女乃,好祖宗,妳哪根筋不对啊?”
她神情萧索,“对不起。”
唉,劈头便道歉,他就算有再多的埋怨也只能吞进肚子,当作没事。
没办法,谁叫他们的“奸情”太久,抛不掉又甩不开,好苦喔!
“好啦、好啦,除了几年前那一回,我很少看见妳心情这么低潮,我当妳的情绪垃圾筒,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吧。”朋友不是当假的,虽然他不是心理医生,但听听她的心事,总可以想办法看能不能尽快抚平她的情绪,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