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耳大、耳二却在交易告一段落说出十分不得体的话。
“峻爷,你对舍妹相当中意啊?”就差没流口水了。
“她相貌平平,身材平平,你说我对她哪一点有兴趣?”人如虎豹,言行也是毒辣。
“峻爷,我这妹妹虽然年纪大些,可有一好手艺,您跟我兄弟俩亲热,我不妨透露给您,我妹子除了有双巧手,能将破烂变黄金,还有双慧眼,对古玩玉器懂得比我俩还多,不怕您见笑,您手上这几幅画都是她的杰作呢。”为了要把钵兰推销出去,居然连自己干的无耻事情也一古脑抖出来,可见耳二没脑的程度。
耳大一听,大饼脸差点变色,他狠狠踩了耳二一脚,“你胡说什么!”
耳二搔头,“不这样说谁会要她,都一把年纪了。”
钵兰又羞又气,他们是手足,怎么不曾为她留过一点颜面?
被称为峻爷的男子像是对钵兰毫无兴趣,不着痕迹的绕着仿品问题说:“既然是宝贝,你两兄弟不把她带在身边,想把她嫁人?”
“她啊,太难驯,啊……我的意思是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就算她有好手艺,我身为长兄,总是要为她的幸福着想嘛。”耳大绞尽脑汁想把话圆回来。
“那,”峻爷拍了下椅子扶手,“你总不可能白白一个闺女送我,要多少聘金呢?”他快人快语。
钵兰越听越不对,心头逐渐冷凉,在耳大跟耳二贪婪的面孔上,她再也找不到所谓的亲情温暖。人心为什么如此不同?没有血缘关系的梅妈待她亲如子女,翠娘待她如姊妹,五爷呢,对她有情又有义,可是她的亲哥哥们……
“一百两黄金。”耳大狮子大开口。
“可。不过……”峻爷忽而诡异的一笑。“我要你俩立下字据,说从今而后跟她再无关系,一刀两断,就算在路上见着,也要当成不认识,如何?”
耳大迟疑不到一刻,“写就写!”反正他们也急着要摆月兑她。
钵兰的耳朵嗡嗡作响、眼中蒙上阴翳,只能像木头人般愣着……她是他们的亲妹妹呢,出自同一个血缘,他们怎能如此?!
身体内的血液渐渐失去温度,只见耳大、耳二甚至连眼睛都不敢跟钵兰对上一眼。
画了押,笔墨淋漓,一切已成定局。
峻爷把契约吹干,折成四折放进刺云绣鸟的长袖,嘴边诡异的笑容越发明显。
“这是一百两黄金,长安源城银楼的票。”
耳大欢天喜地的收下。这下发啦!
“你们大家都是人证,都看见了喔。”峻爷转向某处,扇了扇手中的折扇,一派潇洒自然。
布帘子掀开,好几个神情各异的男人鱼贯走了出来。
“杜大人,这里所有的对话您都亲耳听见,不用爵爷我重述一遍了。”峻爷随意的抱了拳,对眼前皇帝钦点的新科状元点了点头,退至一边。
“有劳滕大人。”原来今年刚出炉的状元公不是旁人,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杜牧之。
他推辞了朝廷大老想将他揽入内阁的好意,一心要回乡为民服务,能亲民、爱民,就算官位小如父母官,一样能做事。
他回乡的第一站,就是到滕府拜访于他有知遇恩惠的钵兰,这才知道她被亲哥哥掳回家中,于公于私,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滕不妄多日的布线因为他的出现圆满解决。
而不思悔悟的耳大还想把钵兰拉下水。“要判我们有罪?所有的字画货品都是出自她的手笔,要关我,她又怎么能月兑去连带关系?”
钵兰从见到滕不妄的迷思中醒来,乍然听到耳大恩断义绝的言词,面如死灰,要不是滕不妄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能瘫倒在地了。
耳二强作挣扎的点头。
钵兰难过的把头埋进滕不妄的胸口,希望不闻、不看,什么都不知道。
“这本官自有定夺,不过,这是什么呢?”杜牧之接过峻爷滕峻递过来的契约,缓慢晃了晃。
耳大后知后觉的瞧见那张按了他指印的纸张,狂吼一声,欺身过来妄想用抢的。
他马上就被杜牧之身边的衙差抓住,安了强盗罪,两罪并发,移送衙门。
“我也有罪。”耳边听着两位兄长哀嚎不甘的叫声,钵兰离开滕不妄的怀抱,双手缓缓垂下,向前领罚。
杜牧之为难了。
并非他有意袒护,实在是本来就存心偏袒,即便滕不妄他们没有想出这瓮中捉鳖的法子,让他知道她有身陷囹圄的困境,他拚了官帽不要,也要保她。
“我倒有个法子……”滕峻适时的开口。
“说。”滕不妄的注意力转回来了。
“啧,你求人的态度真差!”
“你说是不说?”他想拿杯子砸人了。
“我要说的是……耳姑娘既然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手艺,朝廷的官艺窑正缺这样的人手,不如定六个月为期,以授艺代替拘役,如何?”两全其美了吧,呵呵,他是天才。
“六个月!”滕不妄怎么觉得他这个弟弟是存心不良,故意要拆开他和钵兰。
滕峻掏着被吼痛的耳朵。“不然,五哥可有更好,不会损及耳姑娘闺誉的法子?”
这可是一箭双雕呢。他就不信他这五哥会眼睁睁让心爱的姑娘单身到官艺窑授艺,既然他人也去了,又岂不顺手施展一下艺能,这法子,左算右算横算躺着算都……划算呐!
“我还没找你晦气呢,你刚才居然敢批评她容貌平平、身材平平,就算是事实也不需要你来多嘴!”滕不妄把方才滕峻说的话抛到他脸上,亲兄弟看起来就要明算帐了。
钦,“哪有人说翻脸就翻脸,我是迫于情势……”滕峻赶紧往后退,小命要紧。
***
大雪初融,虽然仍有零星的雪白,却不冻人。
天鸟过一早过府来,四处寻不到人,火气腾腾。“怎么着,年都过了,这滕府的仆人还在放年假啊?我都进到内院了,一个人影也没有。”
穿过已成冰湖的假山顽石,他继续的自言自语,“钦,有人吗?我要把家搬空了喔,别怪我没事先知会。”
端着菜汁的滕不妄从他身边穿过,视而不见。
咦,“膝兄!”他迈开步子追上。
“是你。”他的眼睛还在那碗绿色的药汁上,一只手护着,生怕雪片掉入碗中,坏了药效。
“我说滕兄,这天大地大的事,你居然连朋友我也没有通知一声,太不够义气了嘛,我还是从别人嘴巴听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兄弟?”
“我滕府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插手。”他长那样的脸,一出门就坏事。
“我就知道滕兄你看我不顺眼,压根以为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难成大事对不对?”天鸟过仍然以女人自居,毫无身为男子的自觉。
“你冒着刚停的大雪就是为了来说这些?”来到藏珍坞门口,滕不妄停住脚,似在倾听屋子里面的声音。
“当然不是,我是说你想拿钵兰姑娘怎么办?”
“你自己问她去,不如……”他推门,自行进去。
珍藏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理得十分干净,工作台上只见几样物品修补到一半,初凝的彩笔两三描,可见主人不是很有心工作。
屏风里,钵兰佣懒的休憩着,滕不妄把药放在小几上,转身退出。“她这两天才把官艺窑的货送出去,又要授课,别吵,让她睡。”
经过一番折冲,膝峻动用了他的关系,以钵兰身体不堪长途跋涉的理由,将“惩罚”接回家,当然,她也把本事倾囊传授给艺官,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个人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