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怒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她把心中的感觉清晰明白的说出来。
不只天鸟过倒抽一口气,跟在滕不妄后面,一直留在外面的梅妈也捂着胸口,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这丫头是跟天借胆,不想活了!
“嘘,娃儿,赶紧道歉,爷心胸宽大不会跟你计较的。”梅妈在滕府待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从来没维护过谁,等冲进来图场,才发现自已对钵兰莫名其妙多了一丝偏心。
唔,好吧,偏就偏,人都进来了,中年女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过,还没完全发挥她的英雌气概,滕不妄阴森森的地雷爆炸声又打得她脚软,气势马上缩得比鹌鹑蛋还小。
“你再说一遍。”他盯着把下巴顶在胸前的钵兰。
“嗯,我说……”老实如她不知道大难将至,还认真的想重复一次。
“娃儿,把碗盘撤去洗干净!”梅妈终究违逆了自个的主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没有。但不是很大的屋子充斥可怕的安静,这时候要有根针掉地,恐怕都能听得到。
“不要紧的梅妈,要是我实话实说激怒了五爷,他连这点宽容的心也没有的话,根本没有资格当人家的主子。”
梅妈的眼泪几乎要喷出来!娃儿,不是我不想救你,是你自己往地狱里跳,别怪我啊!
天鸟过也同样拿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瞅着钵兰,太……稀奇了,这么勇敢的女孩,不知道可不可以佩服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好样的!”滕不妄不怒反笑。
“五爷,她年纪小不懂事……”梅妈顶着发麻的头皮,还想说项。
“梅总管,府中上下事多如牛毛,你有空在这里浪费口水,不如多花心思整顿府里的大小事宜。”滕不妄笑得叫人发毛,转向天鸟过,“我通知了青鳞,你等着他来把你领回去吧!”
“不要,我会乖乖的,我不要回家!”天鸟过哀鸣。谁要回家过那一成不变的生活,不要啦!
“至于你……”膝不妄不理天鸟过叫得多凄惨,用手杖指着钵兰,“跟我来!”
***
就知道他来找碴的。
“我的肩膀酸,用力的捏!”不回屋子,半路在一凉亭里,滕不妄不走了。
瞪着他的宽肩,高大的身体,钵兰想,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她那么矮,勉强构着他的肩,却是怎么调整、怎么吊手?
他的肩膀比岩石还硬,不会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闷气吧?!可是他一路过来只字不提,他的心胸……也许比她想像中更大些才是。
或许是发觉钵兰换来换去的姿势,滕不妄寻了张石凳坐下。
丙然,他听见后头传来轻轻的吁声。
齐平的高度,钵兰可以从他的后脑勺看见那张侧脸,白色的疤痕细密的分布着,可以想见当初他受伤时的模样,那……很痛的吧。
随着指尖的按摩,她可以感觉得到指月复下的肌肉出现明显的松弛,顺着自己的指尖,她在滕不妄的颈子发现更多细微的伤痕。
他的任性、无理、霸道都是她害的。重新萌生的愧疚感揪痛了钵兰的心。
***
叩叩叩!敲门声断续的响着。
叩叩叩……
被干扰的滕不妄抬起眼睛瞟向无声无息的后方。
“你聋了吗?”
钵兰被吼声惊醒,惺忪的睡眼试了几次才睁开,眼瞳依旧无神。
“有人敲门。”她是怎么回事?每天没精神,都近午了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好……”她反应得慢,脚步滞了滞,幸好还知道门的方向。
门外——
“钵兰,真的是你!”大大的嗓门扬高又压低,却掩不住惊喜。
“翠娘。”钵兰醒了,手提竹篮的是翠娘,她在大厨房时候的同居人。
“我听大家说你被派到五爷这儿来,替你担心好久呢,那天你不是辞工了吗?二叔还直嚷嚷着你走了狗屎运,”她忽然把钵兰拉低。“我同你说喔,五爷的风评不大好呢,你在这要小心。”
钵兰露出微笑。“今儿个轮到你送饭?”
“嗯,梅总管说啦,只要送到门前就好,我才敢来呢。”说着,好奇的眼神透过钵兰的头顶,打量不是很光亮的主屋里头。
钵兰接过竹篮。“交给我就好。”
“钵兰,那个五爷长什么样子?凶吗?是不是像这样……”她龇牙咧嘴做出吃人的样子,可是嘴巴的话还没说完,异物飞来的声音刷过钵兰的耳边,掷中翠娘鼻梁。“哎唷……哇!”
都还来不及掉眼泪呢,里面凶恶的声音不客气的传出来。
“滕家请人来做事,不是来饶舌吃白食的!”
“五……爷!”翠娘抖得厉害。这下所有的传言都证实了,这个院落的主子是恶魔。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捂着通红的鼻子,带着两泡眼泪的翠娘死命的逃走,连跟钵兰道别都忘了。
钵兰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凶器”,是枝笔。
必上门,她不看滕不妄直锁住她的眼,把竹篮放在桌子上。
“五爷,开饭了。”她下望的眼光不能抬起,否则,她怕会忍不住用来杀他一千遍。
“把眼睛看着我。”这丫头讨厌他呢,即使她的举止还是小心翼翼的,抿成直线的唇像是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才能泄愤。
应该说她从头到尾表现温驯,骨子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钵兰认命的抬眼。他的要求好多,叫人疲于应付。
“你讨厌我?”
“钵兰不敢。”
“我看不出来你有哪里不敢。”她以为将心绪藏起,他就什么都瞧不出来吗?
“五爷不喜欢我可以找梅总管换人,钵兰可以专心整理藏珍坞的藏品,爷看不到我,不伤爷的眼。”
“你巴不得赶紧把我甩掉?”她宁可面对那些骨董,也不想面对他?
“五爷要是不肯改善你对下人的态度,别说天怒人怨,众叛亲离也是指日可待。”一说完,她心里就喊糟,再生气她还是个奴才,用这种口气指责主子别说杖打,被赶出滕府也不为过。
滕不妄瞪着她平庸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平缓的问:“我的人缘好不好跟你何关?”
“是跟钵兰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口气好得叫人怀疑。
“我要你说!”
钵兰沉默了很久,在心里斟酌着该不该吐实。“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该死!在他想动手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下时,意识却瞬间清醒了过来,举在半空的大手缓缓握成拳,垂落。“告诉我,你究竟打哪来的,一个字都不许虚假。”
她不禁上心下心了。她曾经编的那套说法出现漏洞吗?还是哪里没有说全?
他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她像木偶般的掀开竹篮盖,再拿出食盒,碗里盛了尖山一样的白饭也不自觉。“五爷,用饭了。”
滕不妄看着还冒白烟的饭,想着她被动的动作,很慢的举起箸一筷一筷的吃起来,对于刚才的问题并没有继续追究。
一时间,只剩下咀嚼声音还有……钵兰肚子发出的声响。
“坐下。”他说。
咦?
“盛了饭一起吃。”已经够清楚了还要他怎么说,反应迟钝。
“好。”她的确饿了。装了七分满的白饭,她在离滕不妄最远的椅子坐下,低下头专心夹菜吃饭。
她吃着,把青椒跟腊肉分到一边,只挑素豆干吃;另一盘鱿鱼炒香蒜她压根不碰,幸好汤是罗宋,拌着饭,她已是吃得津津有味。
“你偏食。”她这算哪门子吃法?滕不妄露出阴沉的神色。
她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块鱿鱼送进嘴巴,却咬了老半天。
看她像要放下筷子,滕不妄吼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