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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青鳞 第12页

作者:陈毓华

对了,该是天青鳞的洗尘宴。

夜夜笙歌,千金散尽,这些金砌银堆的家当,何时风流云散呐?呵呵,不怕的,天家有天青鳞这个招财童子,银子啊,只怕多了。

脚下迂回的小径她天天经过,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后门,可是一路来,某种诡异的感觉令她全身的鸡皮疙瘩浮冒起来,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像耗子被蛇眼盯住。

“以后出门要记着带盏灯,免得跌跤。”黑暗的庭院一处,天青鳞倚在拱门边,把栀儿的动作看得非常清楚。

银色的月光在她的发间闪烁,鹅黄色的衫子勾勒出成熟的体态,香肩跟果臂洁白光滑,她娇美得如同花园里的花。

栀儿闻声身体顿时僵直得有如千年磐石,不过还好没忘记将包袱往身后藏。

他不是应该在大厅里宴乐吗?

“你的表情好像要面对的是一匹狼。”

“有吗?庄子又不是位于荒郊野外,哪来的狼?”她慢慢转身,擦掉额头的冷汗,挑这时间离家,可能是个烂透的主意!

他脚步从容,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一下挡住栀儿的去路,“夜深了。”

是晚了,但,关她什么事?

不小心目光触到他的眸,他的眼除了光亮深邃,恍惚间还有一些别的,至于是什么,她说不出所以然来。

那个说不出的“什么”却让她的心怦呀怦的跳个没完,捂住胸口,栀儿忍不住轻叱,“不许再跳了。”

也不管这样说是不是闹了笑话,只有死人的心才不会跳。

她孩子气的表情认真又率直,不曾生过的怜惜飘入天青鳞冰硬的心,轻轻融化了一角。

“心要是不跳了,会伤脑筋的。”

他居然在笑?!栀儿不自在的全身冒起疙瘩。

“你别笑了。”

“怎么?”他不解。

“你那模样跟狮子找到猎物开口笑一样,我受不了。”说完,栀儿掩住自己嘴快的口。要……死了,她居然把心里头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她睁大眼珠拼命想把话圆回去,想不到天青鳞拉高唇角,竟然点头。

他似乎变成完全无法让人理解的人。

“蚊子飞进嘴巴的滋味有点臭,你确定小嘴还要张这么大?”现在的她跟之前恰北北的模样,不啻有天壤之别。

栀儿赶紧把双唇合得比蚌壳还紧,表情却控诉他撒谎。

“我不只吃过蚊子,塞外不是黄沙就是朔风,到处是动物的尸骨,一到晚上,苍蝇、姐虫也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人绕着不肯走,不小心撞进嘴里是常有的事。”他表情淡然。

“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他们名为夫妻,形同陌路。

他不是会道歉的男人,不过,他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两遍。

“我看你带了包袱,要离家吗?”

“是的,我要出去过我自己的下半辈子。”

“你故意选择我回来的这一天出走,让我难看?”她不只要给他一点颜色瞧,恐怕还故意想酿成大事故。

“随便你怎么想。”

“你有把握我会让你走?”

“今天不成,明天走,明天不成我还有后天。”她心意已决,不更改。

“既然这个地方没有让你好留恋的,我跟你一起走。”

栀儿傻了好半晌,垂下黑帘般的羽睫,幽谧的眼底泛过一波涟漪。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起初我也不信,不过……”看见从开始她就一直抱在怀里的水盆,粼粼水色倒映着她白皙的脸颊,死去的心回过来了些。“我还是要跟你走。”

※※※

不用面对天青鳞令人心神难安、叫人着迷的脸孔,徐徐的夜风吹来,总算拂去栀儿心头不少的烦躁。

他安稳坚定的步伐不特别快也不特别慢,像是为了配合她而放短两脚间的幅度似的,男人走路的步子不应该又大又急吗?天鸟过虽然老是女装打扮,惟一会暴露他身份的就是走路时,他走路如急惊风,每每都会吓死一堆路人,久而久之,他已经变成苏州的一项名胜了。

看她柳眉微蹙,一脸的心烦意乱,不一会忽又噗咏一笑,她在想什么呢?

从来不用揣测别人的心意,也不曾觉得自己需要什么,反倒是有成千上万的人需要他,养成他不在乎的态度。

然而这回,他开始认真地研究着她。

两个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想,一路沉静不语。

“就这儿了。”随便指着一扇门,栀儿轻声道。

“哦。”他不为所动。

“这还你。”这时她才想起来手里始终抱着盛放鳞片的水钵。

“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吗?”他不接过,望着她紧紧的护着、连一滴水也不让溅出来的盆。

“不知道,给我的那人说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我先说好啊,我是不接的,是那几个人死皮赖脸丢给我,实情就是这样。”他可别自作多情。

“可是你也留着它。”

栀儿有些羞恼,作势要扔,“我现在心情好就要扔了它!”

“想不到你也有不讲理的一面。”他有些不大能适应.但是又像在修正什么心态般心底漾起一笑。

“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可太多了。”她扬起小巧的下巴挑衅道。这些年因为绣花弄,让她不怕过被人轻忽、瞧不起的生活,还得到自食其力的乐趣。

“想来也是。”

※※※

痛快的睡了场好觉,栀儿准时开了店门。

绣花弄里头还是她前天离开的模样,显然,天鸟过那个花花“小姐”昨天也没来,又不知道在哪个名流公子的宴会上喝醉酒,夜宿温柔乡了。

私生活这么不检点的“女人”,还真叫人想起来就头痛咧!!

厚重的木板门每天要拆拆装装,实在有点麻烦,只要力道稍微不均衡,就会卡在缝隙里动弹不得,瞧现在四块门板就拆得剩下最后一块,却偏要与她作对。

“该死的!”她都快翻白眼了,笨木头还不肯动一动。

“我来。”一双厚实的膀子从背后环过她,轻松拆了下来。

“臭木头!”栀儿很想踢它一脚,但是踢了脚痛划不来,决定暂时放它一马。

“谢谢你啊!哪来好心的仁人君子?”

“举手之劳。”

她脸色突然僵住,转过头问:“怎么是你?”

“是我不好吗?”

今天的天青鳞换上一件藏青色袍子,头顶的金冠不见了,只用束巾盘上,有别以前的沉稳矜贵,感觉不再那么难以接近,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哪里好,看到你心情不好,眼睛痛、头痛、肚子痛!”就连天癸水来也没那么痛。她真想月兑口说出。

栀儿不想让他觉得随便施以小惠就能收买,转身就回里头去。

想不到此举却是引狼人室,天青鳞大方的跟着她后面进门。

“这里有点小,不过五脏俱全。”八角窗外是一方青翠庭院,软枝黄蝉攀着墙,带来一片凉荫。

八角窗内,满桌的剪花样,还有各式各样的履头。

履头的式样很多,尖的、方的、圆的、多瓣型的、多层式的,有别于汉晋的整体织就,适用锦缎剪裁缝制,栀儿手上正忙碌着的就是她别出心裁用蒲草编织成的履。

蒲草编的履本来是从南方吴越传过来的,因为大受仕女的欢迎,栀儿把蒲履的高头部份加上云纹花样,又将编织的纵横蒲草泡过盐水,使它的韧度还有紧密度增加,穿起来精致得像用绫罗绸缎缝制的一样,这样的新产品一推出就大受欢迎,但是由于它费工费时,产量不多,可是已经为绣花弄打出了知名度。

天青鳞坐在一旁,看着她如飞的小手在针草间穿梭。

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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