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凤求凰’是洛阳白马寺的镇寺极品,另外,‘湮波浩渺’品醇极色,每一株开出来的花雪白中带着透明,才博得这美名,‘羽翠黄衫’就是中下品了,不紫不深,就这些……总而言之,它们都是很珍贵的,不要随便碰。”他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说了一箩筐,重点却在最后。
“这些花真可怜,名字都这么难记。”栀儿怔怔的摇头,想不通谁会帮花取这么难记的名字。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天青鳞真想拂袖走人,对牛弹琴也没有这么累。
粗鄙的人就是粗鄙,他绝对是因为昨晚迟睡,头脑不清楚,才会觉得她拔草的背影非常吸引人。
“是你贵人耳背吧,讲话直扯着喉咙喊,要是害我耳聋,你拿什么来赔。”
这是一个村姑该讲的话吗?
“别用那种眼光瞧我,我虽然是只小麻雀,可还瞧不起凤凰,别当每个人都想攀龙附凤,非要赖着你不可。”乡下人可也有自尊的,他那什么眼光,害她差点暴露母夜叉的本性。
“我没这么想过。”
“那就好。”算你识相。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看这些花做什么?”
“我说姑娘我肚子饿,想吃了它你信吗?”也许是被他方才娓娓动听的声音给迷惑,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越说越轻盈,故意装出来的恶声恶气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云淡般,动作也轻了。
见他不语,她撇撇嘴继续道:“是你说要听实话的喔,这些花很漂亮对不对?每一瓣花瓣上的纹路都像织锦上的纹云,都能入绣耶,而绣进布料是不错,不过要能绣在鞋上头,走动起来就跟踩在花海一样,一定更棒。”
从他嘴巴飞出来那些优美的字眼,以她贫乏的脑子是想象不出来,要是能够实际把这些难得一见的花描上绣布,那倒是不难。
她爱绣东西,对鞋子更是情有独钟。
在老家,她跟娘每天至少要绣上两双鞋头花才能换到两升米钱,勉强填饱家人的肚皮,可是也因为这样绣出了兴趣。
想到填饱肚皮,她猛然跳起来。
“哎呀,我怎么还在这里,大哥呢?我跑出来他一定到处找我,我得赶快回去。”可是,回首来时路,她刚刚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啊?
“拜托你做一次好人带我去找胥勖哥。”抓住此刻正对她理不清感觉的天青鳞,她赖皮的个性不小心跑出来了。
“别随便乱抓男人的手。”甩不掉。
“你的手有毒喔。”
他皱眉,像她说中什么。
“放手的是小狈!”试想一个人要是溺水,会白痴到放掉手中惟一的木头吗?虽然不知道那根木头是好是烂,反正不要紧啦,重点在于现在只有这个人知道这迷宫大的宅子要怎么走。
天青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深深被难解的她迷住。
但是,坚强的理智却也一并冒出来,把小小的迷思连根拔除。
第三章
“大哥外头是不是下红雨?这时间居然在家看到你,小妹我好惊讶喔!”摆出“三姑六婆”该有的姿态,坐在大厅的天鸟过半遮粉脸,用一把仕女扇挡住所有人的目光。
天青鳞看见他就头痛。
“胥勖,给你半个时辰处理掉她。”来得正好,天青鳞准备将烫手山芋丢给满头大汗寻来的胥勖。
“爷!您指的她是哪个她,这里有两位小姐耶。”怎么他变做专门处理大型垃圾的人啊?
天青鳞横眉,吓得胥勖腋下的拐杖差点滑掉。
“呵呵,胥勖啊,我就爱你这张甜嘴,我让帐房给你加薪。”带着香风,天鸟过用只胳臂勾上胥勖的脖子。
绿晕衫、红袖被,袖口仅到上臂的对襟上衣,领口宽大,露出一大片的胸部,胸前束带,胸部以下全被宽裙所笼罩,天鸟过不怕春光外泄,存心要他喷鼻血。
“小姐,你别害我。”
“呵呵呵,你就这点胆子,比小鸟还不够看对了,遭报应跌断腿了喔,我听说喽。”天鸟过伸出涂满蓿丹的指甲,掐了胥勖一把。
胥勖睁大眼珠,吐出一口气,什么都不敢答应。
“胥勖,你不说话,哑巴喔。”天鸟过就是爱招惹他,这会儿改用指尖抚弄他的喉结。
胥勖额头迸出斗大的汗,“我……来请病假,想回老家休养。”
天鸟过双眸溜呀溜的瞧着他包扎的腿,咯咯笑的伸出纤纤玉指戳向他的胸膛,“是伤假吧。”
“是是是。”明明知道天鸟过是个大男人,面对眼前一大片暴露而出的肌肤,胥勖还是口干舌燥。
再被他挑逗下去,就算不喷鼻血,也会因为心跳失速暴毙。
对于天鸟过的放浪形骸,天青鳞并没有多表示什么,冷哼一声转头要走。
至于一进大厅就忙着吃点心的栀儿,他已经交代过胥勖,这里没他的事了。
天青鳞的冷哼比雷劈还可怕,胥勖马上知道自己的行径遭到唾弃,他要怎么力挽狂澜,才能保住饭碗并要回爷的信任?
侧身躲掉天鸟过魔女般的手,他乖乖站好。
请假爷没有允许,他哪敢擅自行动。
“大哥,别急着走嘛,小妹我又不是长得丑怪,你干么每次一见到我就逃?再说,你随便把人家一个小泵娘扔在这,不怕我把她吃了?”天鸟过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着。
说了一堆话,好渴喔。
“吃了,记得把骨头吐出来,别噎着了。”他就知道这时不该留在家。
瞥了栀儿的方向一眼,这才发现吃完点心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迫在天马过的后头,直愣愣的瞧着他身上的服饰,两只小手还在自个裙摆上擦了老半天才敢模上去。
要是平常,天青鳞绝对不会做出这么莽撞的动作,但是看见栀儿小可怜的行为,一副傻呆呆的不知道鸟过存心逗着她玩,故意到处走动,不由得肚子火窜升上来,一个箭步就要遏止她的愚蠢。
“呵呵,她真好玩,我来把她当小狈养好了。”走到哪跟到哪,好好玩喔。
不知死活的人很得意的玩着火。
浑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栀儿忘形的撩起天鸟过的裙摆,蹲下来细究。
从指头传透过来的感觉,这绮罗纤缕见肌肤。嗯,是细致的宝相花锦裁制,纱衣袖子上的那团花用的是打籽跟纳纱,不会错,长裙、上衣都是标准的苏绣。
天鸟过眼光一闪,仍旧笑容可掬,他还想继续走动,却遭天青鳞寒潭似的眼一瞪,瞬间被定身。
“这是齐针,缝合处是抢针,妙啊,这团山茶是这样绣出来的,不过要是能加上叶子,红花绿叶,会更添风采。”始终拉着裙摆的栀儿细细研究,没什么肉的脸蛋漾着兴奋的红晕。
天鸟过用眼角余光沔着天青鳞,感到兴味十足。好吧,不动就不动,反正当脚酸了歇会儿也好。
从小到大大哥没凶过他,更别说白眼了,还是娘经验丰富,她说男人有了心仪的异性就会显现人性,其实,他记忆里的大哥并不是这样的,是自从小时一次离家两天回来后,整个性子才变的。
真要说感情,他还跟其他两个哥哥亲近些呢。
“胥勖。”天青鳞用力吸了一口气,平复心里扬起的波涛。
“爷。”拄着拐杖的苦命人飞到他跟前。
“去帐房支领十两纹银,然后送她出去!”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怎么会花掉他大把时间?肯定是昨夜没睡好的关系。
他把自己异于以往的行为,完全归咎没有按照平常时间上床睡觉。
今天,他一定要排除万难,准时合眼。
“是,爷。”就算是刚认的妹子,胥勖也不敢再为她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