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上门是很好,可是,哩巴唆的要求叫人心烦也目瞪口呆。
“很久没回来,这里越来越破落了。”实在是不想来,被儿子逼来的左氏夫妻连椅子也不肯坐,更遑论嫘兵兵泡来的茶被冷落在几上。
左母拼命对丈夫使眼色,却一点用也没有。
左父大袖一挥,以施恩的口吻传达他的旨意。
“我们确定两日后起程回京,到时候别忘记派人过来,还有啊,我们家梦言指名要你陪他一起进京,你有空也赶紧收拾收拾,就一起过来吧。”
捧着茶盘,嫘兵兵不言不语。
她不是驴不是马,什么一起过来,他叫了她就走吗?
不在意嫘兵兵的反应,左父还滔滔不绝地说:“梦言从小就喜欢你,我们也拦不住他,但是,现今非昔比,你家这样的情形实在高攀不上我左家。兵兵,看在你读过几年私塾份上,该懂得以夫为天的道理,我会要梦言给你一个名分,这样你也该满足了才是。”
欺负她家没大人啊,嫘兵兵越听越想打哈欠,当然啦,捧着茶盘的她也只敢捂着嘴,悄悄表示一下不耐烦。
她真的很想表示一下恭敬,毕竟很久没见,总要给个好印象,偏偏这样欺负人的言论,叫人怎么入耳?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极度滥用夫权的男人,接下来不外乎要她遵循三从四德,本来她也知道左梦言的父亲极度重威权,想不到几年不见毛病包严重,她这时才迟钝地想起来,左梦言老了会不会也犯同样的毛病?
“三从四德是很重要的……”
丙然。
“正妻的位子已经决定由枢密使大人的四千金坐定,你为二房,至于以后有能力帮着梦儿平步青云的……嘿嘿,就再说了。让夫婿更上一层楼是为人妻子应该尽的本分才是,相信你也知道……”
“停!”她举手,利落地截断左父的长篇大论。
即便朝中大臣也没人敢用这么不敬的态度对他,左父不禁隐怒。
“我爹出门了,这些天都不在家,武馆休业中,不接任何生意,请您另谋他处吧。”
左父呆了呆。
“我刚刚不是说了,进了京城你才是堂堂的状元夫人,现在就拿什么乔?你不过只是一个武夫的女儿,还妄想什么?”
若是以往,她会为得以与意中人婚配欣喜若狂,曾几何时,狂热不再,只觉得荒唐可笑?
左梦言,虽是这样,一想到他的名字,她的心房还是隐隐作痛。
“伯父,兵兵对当书呆的二房,或者任何一房都没有兴趣,我也不想高攀您左家,我想你们都会错意了。至于我爹不偷不抢,光明清白,我觉得非常光荣,既然您对我们经营武馆的有这么多意见,以后大家少往来就是了,免得伤了您的眼睛,坏了我们的耳朵,两败俱伤都不好。”
被她这样一说,左父气得额上青筋乱跳,一只手颤抖地直指着嫘兵兵,气得说不出话。
“左伯母,我看伯父身体不适,您还是扶他回去休息得好。”三言两语,她开口送客了。
两老模着鼻子,气呼呼打道回府。
本来就盛气凌人,现在得势更加没完没了,眼睛都长在头顶了。
她慢慢收拾着茶具,不一会,就见气急败坏的左梦言像一阵风席卷而来。
还没来得及喘气,他把整个身躯塞到嫘兵兵面前。
“我爹说你无意嫁我,真的吗?”
逃开他咄咄逼人的眼光,嫘兵兵走到窗边,看着蔚蓝晴空。
“我们没有婚约吧,从来。”
不是心死,不是任何波动的情绪,是一种打从心底说不出来的酸楚,她跟他究竟是什么?毋需细究,就算弄不明白,现在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有某个东西断了,怎么都接不回来。
“你变心了。”
这么大的指控。“书呆子。”她不信地低喊。
左梦言一颗心悸动着,卜通卜通的跳,玳瑁镜后面的目光变专注了。
“我的心你不懂。”
“我懂,你天天给我送饭,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最初,她也以为这样便是地久天长。
左梦言闻言怔住了。
“我知道你爱吃没有鱼刺的鱼,爱喝稀饭,爱穿藏青色的褂子,最爱《论语》、《春秋》两部书,睡觉会踢被子,夏日爱待在池塘边看锦鲤,一心要以文笔平天下,怀抱济世救人的胸襟,你想的,我都懂。”她用诗一般的眼神回看他。
“可是我也会贪心地想,你懂我多少?你会知道,我爱吃甜食,想仗义江湖……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
他有些恼怒。
“你嫁给我,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懂你!”
愁锁眉间,嫘兵兵嘴角却含着好笑的谑芒。现在都不懂了,谈什么以后?
“你不敢说不知道对不对?你不敢说你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可能也不知道我几岁,不知道我为什么天天给你送饭、送点心,你一心都在国家社稷,一心想造福人群,你活得无我,要妻子何用?”
“你净说无关紧要的事。”
嫘兵兵露出一抹难以捉模的笑。
“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在意的就是这些你认为鸡毛蒜皮的事。”
左梦言说不出话来,他浸婬书海十几年,从小到大,生活只有白纸黑字,她丢出来的这些,他无力招架,完全不知所措。
“祝你前程似锦。”还要加个鹏程万里吗?不用了吧!
左梦言无言以对。
嫘兵兵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想法,这些别有道理的话是怎么从她嘴巴吐出来,又怎么住进她脑子里面的?
她不能要求左梦言能了解她这些女孩子家的心事,可为什么她有把握阙勾一定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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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别人讲话是不道德的事,再有下一次,看我怎么修理你。”一脚踩上阙勾的手,谁叫他又趴在檐下听壁脚,施罚的嫘兵兵一点都不内疚。
阶下,抓着手呼天抢地的“贼人”也不知道真痛还假装,嘴巴喳呼地喊叫,脸上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还没能理出个头绪,又见这个大魔头。她气得埋头快走。
阙勾追上她。
“我乘凉嘛,武馆就这么大,我不是故意偷听,风吹来就进了我的耳朵,我也没办法啊。”
他就是这样,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嫘兵兵知道摆月兑不掉他,顿时站住,用一双杏眼直直地瞪着他看。
她不发脾气,没有哭泣,微微发颤的身躯却泄漏她如泣如诉的心情。
阙勾却收回了全部的嘻皮笑脸,空气中隐匿着凝重,他看见了嫘兵兵淡墨一样的心情。
他喜欢的女人为别的男人心情不佳,他扮演的角色似乎在亘古以前就已定位成逗她开心的丑角。
不要紧,只求看见她美丽的菱唇轻松地绽放微笑,那样的笑靥就够他放在心中品尝许久。
只求她快快乐乐,天天开心就好。
钳住她的腰,阙勾以雷霆万钧的姿势直冲九霄。
“放我下去!”她尖叫了,反扑在他身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阙勾根本不听,蜻蜓点水地越过重重屋檐,也不怕大白天的有多惹人侧目。
嫘兵兵心想用掐的还不够,便朝着他的胸膛张口就咬。
“噢!”阙勾一脸无辜地瞪她,速度却没有放慢的意思,穿过一棵大松树,他往山上走。
“下次你要咬人可不可以先通知一下,免得我挺不住,两个人摔下去我是无所谓啦,你要是摔坏了脸,我可赔不起,也会心疼。”
“你要带我去哪里?”看着远去的景色,嫘兵兵模不清楚他的意图。
“到了你就知道。”
“我不要,放我下去,我的清誉都被你破坏光了。”一想到这,她不觉跺脚,倒没想到自己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