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小兄弟,你不打赏我没话说,但好狗不挡财路这道理你懂吧?”在嫘兵兵的陶冶下,他们师兄弟偶尔也咬咬文、嚼嚼字,只不过现在想的是咬断这小表的脖子。
“狗,在哪里?我以前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大黄狗,脚蹄子可大咧,跑得又快,可惜老了,死了。”他大大的眼睛掠过一抹惋惜。
青筋在宽师兄的额头浮现:“你存心找碴!”
“找茶?不会吧,要喝茶我就去茶楼了,你这儿有点心供应吗?”男人站没站相,觑着旁边的人比他个头矮一截,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膀子一搁,也不管人家脸色有多难看,舒坦的当墙靠。
潘师兄冲上来:“我一拳能劈三斤柴火,你能吗?竟敢笑我一条龙武馆不要脸!”
哦哦,原来重点在这里。
“你的老鼠是满硬的。”男人当众模上潘师兄秀出来的臂部肌肉,“但空有肌肉不长脑袋也没用。”他顺手在潘师兄对襟上擦了擦,啧,自古以来能够清凉无汗的只有美人,汗湿的男人果然很臭。
潘师兄一怔。他……是不是被吃豆腐了?大白天的被一个痞子男人轻薄了去……
“潘师兄。”嫘兵兵在后头拍拍他的肩。
换手。
“师妹,我……”
“把你嘴角的白沫弄干净,要昏后头有椅子坐。”这么容易被激倒,这些师兄们真是太平日子过多了。
她擦了擦汗湿的脖子,把高卷起的袖子放下来。
潘师兄退了下去。
嫘兵兵不急着发作,先将男人从上至下梭巡一回,又就着男人的身躯转了一圈。
一双露出不安分脚指头的破布鞋,黑衣黑裤,黑发扎成长长的辫子甩在后头,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像蜘蛛,年纪轻轻地,不超过二十岁,神采飞扬的眉,古灵精怪的模样,只要开口说话,表情丰富得叫人来不及看。
“姑娘,你这样瞧我,我会当你想非礼我。”他的声音很是认真,煞有其事地瞧着嫘兵兵,还做出害羞的模样。
“非礼你?你还不够格!”这是正常男人该讲的话吗?真恶心。
“你这样讲,很伤我的心耶,我虽然是男人,但心也是肉做的。”他捧心的样子叫人发噱。
“那是你的心关我什么事!”只怕是神仙也要冒火,瞧他惺惺作态哪里像男人了?站不挺的软骨头。
哇,他第一次碰到这么不卖自己面子的姑娘。好辣呀!
“要是爱慕我的姑娘们听到你这番话,恐怕要水漫江南河,淹没一片良田好地了。”
“你有完没完?”
他收起嬉笑表情,可眼里的笑谑还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呃……完了。”
“你不但坏了我的生意,还害潘师兄差点走火入魔,要不是你欠我师兄一个道歉,我才懒得理你。”
他无辜地眨眼:“道歉啊,他长那么丑,你看,还对着可爱的我瞪眼,不然这样好了,跟我出游一次,当我补偿你的损失,我很不错喔,街坊邻居没有谁不喜欢我的,你跟我出去肯定会很开心。”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我师兄。”他耳朵聋了吗?
他掏耳。“啥?你的话我听不懂。”
嫘兵兵月复中的怒火被他的无赖一弄,到后来也发不出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呢!这家伙,一张女圭女圭脸,看不出真实年纪,说是地痞流氓也不大像,一身布衣简约得很,累了一天,再把剩余的精力浪费在这无所谓人等身上,不值得。她转身欲走。
“哎呀,你别不理我,我是看你可爱唉,要不然普通的姑娘我还看不上眼。”
嫘兵兵背过他直翻白眼,当自己遇上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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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园是江南有名的鸭肉料理店,一只鸭十八吃,连皮带骨,吃得每个老饕模着肚皮离开,能把十八样菜吃上一遍,是许多小老百姓一辈子梦寐以求的。
原本,以嫘兵兵外强中干的经济情况,根本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的,可是多年的街坊邻居做下来,菜楼里最热卖的鸭头、鸭掌多少被掌柜存到嫘兵兵的肚子里,谁叫没儿没女的掌柜就是对她偏心哩。
但相对的,武馆也把这家菜楼保护得滴水不漏。
笑咪咪的跑堂直把嫘兵兵一伙人招呼上楼。
楼中有楼,放眼又是另一番景致,嫘兵兵实际得很,坐哪都不打紧,东西好吃才是重点所在。
二楼不错,窗明几净。
“爹,您先来啦。”打牙祭是武馆最隆重的大事,辛苦的工作以后,总要慰劳一下五脏庙。
但是还有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占住一张椅子,正大吃大喝着。
露出一口白牙,阙勾放下鸭腿,再看看自己油腻的手,心想算了,点了一下头,当作招呼。
“慢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用诸位师兄发难,嫘兵兵第一个质问出声。
“呵呵,原来兵儿跟这位小兄弟真的认识。”嫘宫本来对自动找上门的阙勾的话不怎么相信,不过看女儿跟他“亲热”的样子,果然不错。
“谁跟他认识,爹,您别被他三寸不烂之舌给骗了。”
骗?“没有哇。”他们还满有得聊,而眼前这桌潘菜还是掌柜送的。
“馆主,这小表差点坏了我们的生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宽师兄马上投诉。
潘师兄则尴尬地搔头,自己出糗的事不提也罢。
眼见发言权旁落,阙勾也不急,他递了只鸭掌给嫘兵兵:“喏,好吃喔。”
金玉满堂园的鸭掌特别剔了陉骨,用辣椒姜蒜还有独门酱料腌制十二个时辰,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会咬下去。
这向来是嫘兵兵最爱的零嘴。
不吃嗟来食。她才要掀高眉头,却看见阙勾皮皮地对着自己勾眉挑眼。
“把你的眉毛放安分点!”算了!肚子饿了一天,不吃白不吃。她不客气的把整个盘子移到自己面前,摆明划清楚河汉界。
“我回去问我娘去。”他口齿不清地道,伸手又从她的盘里模走一只鸭掌。
气人,她明明护得好好地,他怎么拿的?
“你那贼眉贼眼关你娘什么事?”
阙勾笑得一脸开心:“我果然不是捡来的,我娘是个贼婆,我爹是响马,小贝我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小贼,你说话真是深得我心呐。”
迸来汉贼不两立,咦,这话可以拿来这用吗……不研究。但她冷静自持的个性立刻受到挑战,趁着她思考的空隙,一盘鸭掌见底了。
此刻,不只胃口被败光,嫘兵兵的定性也濒临崩溃。
“姓勾的……”
阙勾晃动细长的食指:“你错了,我叫小贝,但不姓勾。”
“我管你姓什么?”平日算不上有好教养的她硬是忍下一口气,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坏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回去耳朵又要不得闲,忍着、忍着。
“你不问我姓啥喔?”不知趣的人又凑过来。
“不想知道。”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他随口吟出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我就姓那阙字,高高在上的姓。”
看她铁了心,他干脆自己招供。
嫘兵兵垂下眼睫毛。这人全身上下不见一根正经骨头,怎么随便拈来就能把苏轼的水调头歌吟出?
“你也学人家苏老头咬文嚼字,羞不羞!”
他嘿嘿笑了两声,不置一词。
博古通今的苏轼是宋朝有名的才子,他的诗词在大街小巷红透半天边,虽然改朝换代都几百年了,花花酒楼的每个姑娘还是把他的作品挂在嘴巴,哀怨缠绵地唱个没完,可左梦言那呆子就完全不碰这些风花雪月。
哎呀,她浮想这种没用的事做什么?他会念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