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扳起手指,抱歉地挤出微笑,“我不大清楚耶,它们看起来还好好的嘛。”
花花绿绿的菜色是多了些不常见的黑点,这样就不能吃了吗?好浪费。
火觞把所有的东西扫进垃圾桶。
“你是女人吧,煮点新鲜的东西来吃。”
“哦,好吧。”是谁规定女人就要掌厨的?那些锅碗瓢盆看起来都带着陌生感。
结果,硬着头皮上场的红绫三秒钟后就被判出局,换手了。
她不是败在笨拙的厨艺或火觞的同情心下,是她太矮,矮得够不着厨房的任何器具,为了避免一顿饭还没到口就出人命,没耐心的他勉为其难地卷起袖子准备煮他这辈子的第一顿饭。
除了身高足以耀武扬威以外,火觞的做菜功夫只能用一个“逊”字形容。
就算被人家当怪物,他的脸色也没这么难看过。
“一餐不吃饿不死人的。”他气得摔掉让他十根指头都起泡的锅子。妈的,那些天生会煮菜的人都死哪去了?
一气之下,他板着臭脸回房睡大头觉,留下满目疮痍的厨房给红绫。
好隆重的见面礼。红绫这样觉得。
蹲慢慢收拾残局,她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把厨房恢复原样。长时间蹲着的她把抹布上最后的残渣放进水槽,也许是蹲太久了,突如其来的晕眩和满眼星星让她差点摔倒。捂着饿过头的肚子,茫然中才想起来,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
家里发生一连串的事情,她忙着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辈支使,一下守灵,一下跪在坟前,像傀儡的走来走去。除了怕人非议,没要求她张罗吃喝伺候那些美其名来帮忙却不知道帮了什么忙的亲戚,她什么事都做了。
靶觉上她有一世纪那么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也没吃过一顿好饭。
“娘……爹爹……”
有爹娘的日子跟失去后居然差这么多。
硬撑着爬回自己的床,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漆黑如墨,又冷又饿的她紧紧卷住被子,长夜漫漫,她茫然地想着她的未来在哪里。
疲累战胜饥饿,好不容易阖上双眼,但是,在梦里她仿佛听到风雪的呼啸声正快速地包围住她。
不自觉地辗转反侧,梦魇紧扣住她极为疲倦的身子,除了不停的呓语,大量的汗濡湿了她的发和鬓。
透着微光的门口,火觞看见她不安的情况。
从熟悉的地方来到陌生地,他的适应力没有强到一上床就能呼呼大睡的程度,本来就心烦得睡不着,大风雪又来凑热闹,让他更加心神不宁,干脆爬起来找水喝。
此刻透着微光望去,红绫的身形轮廓也显得朦胧,只穿一件单衣的她因为不停的翻转,浑然不觉腰际的肌肤出来,旧式的睡衣袖口也滚到手肘处,一截藕白的手臂看来透明如脂。
他可以无声无息地扣上门走人,但是,不由自主的脚步却走进去,为红绫盖上被子。
“妈妈。”暗夜中模索到温暖的触感,红绫立刻抓住再也不放,僵硬紧张的身子自然地靠了过来,想寻求慰藉。
“搞什么……”从来没跟女人接近过的火觞下意识想甩掉那只黏上来的手。
但惊讶让他的动作定住,他发现她的手非常柔软,像蒸熟的羊羹,不,更接近抹上一层油的栗子糕。
去!他的脑子里居然都是吃食。
才这么一迟疑,红绫微凉的身体已经蜷缩在他的怀里,小小的头颅把他的大腿当枕头,寻到令她感觉舒服的位署以后,双手揽着火觞的腰,呼吸逐渐平稳的睡着了。
“你可好了。”他怎么月兑身?接着一股酸味窜入他的鼻端,“拜托!”她究竟几天没洗澡了?
不只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去,原来他们两人都一样累坏了。
从日光城到这里,又是船又是飞机,还有颠得人发疼的车,就是缺乏让人通体舒畅的热水澡让他洗去一身疲惫。
浓浓的睡意袭来,反正他一个人也睡不着,在异乡的第一晚,与其抱冷枕头失眠,两人挤一张床还温暖些。
把红绫挪到一边,隔着被,火觞手牵着她的手进入了梦乡。
第二章
里外逛了一圈,火觞大致了解自己即将住下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济南是个具有得天独厚自然条件的城市,由于特殊的地质构造、地形和气候,拥有的泉水之多,流量之大,在其他城市非常罕见,所以才有“泉城”这样的美称。
《老残游记》一书里也说过济南家家泉水,处处垂杨,火觞发现回家后院也有一小潭水气碧绿,雾霭缥缈的泉水,就算在零下不知道几度的这种天气里,它还是保持在十八度。
“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不到。”细软轻润的嗓音穿破云雾缭绕的水面抵达火觞的耳朵。
红绫提着跟她身高体重不成比例的大茶壶蹲在泉水的另一边汲水,黑亮的长发系成两条可笑的辫子,显然她绑辫子的功夫是今天才开始学的,把它弄得像扫把的同宗,倒是合身的蓝色校服和脚踝上的白袜很吸引人,他也注意到她手臂上戴着孝。
白净的气质,娇弱的女圭女圭体型,谁见了她那我见犹怜的模样,爱心肯定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
“很棒吧,这是我家的芝径泉,全济南最好喝的泉水!”她的口气有着难抑的自傲。
火觞如木雕的人般站在高处,不说一句话。
看他还是身穿昨儿个的宝蓝背心,红绫悄悄攒了下如黛的眉毛。
这种天候,就算耐冷的济南人也都会喝盅暖肚肠的汤才出门干活,小狈小猫也知道要找温暖的烟囱避寒,他却一早待在泉边,不说不笑,甚至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有些难懂,会不会是想家,像她想爹娘一样?
单纯的她不知道怨恨一样会腐蚀小孩的心灵,只能勉强地为火觞的态度找出这个理由。
“回屋子里吧,这里很冷,我泡茶给你祛寒。”朝着一动也不动的火觞招手后,她试图提起那只银色大茶壶。
火觞越过泉水边的大石头,静默地跟着她,仍什么也不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洒掉一大半水的茶壶终于上了终年火苗不熄的炉子。
火觞托着下巴,眼神无聊地跟着红绫被水濡湿的黑皮鞋奔走。
半晌后,水壶发出呜呜的声响,水蒸气弥漫了他的眼睛。
红绫垫着干净的抹布,将沸腾的水注入骨瓷茶具中。
瞧着那楼水柱,火觞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常年武装的双眼随着那股暖流被注进难解的温柔。
他突然渴望起茶水的甘美。
“这是莫干的黄芽,虽然比不上西湖的龙井,但是空月复喝这个比较不伤胃。我知道喝茶不能填饱肚子,不过,你将就一下,晚上我会买晚餐回来的。”带着歉疚的神情,红绫将色泽女敕黄的黄芽送到火觞面前。
原来,茶也可以当饭吃。火觞想笑。
闻着清香,他慢慢的喝掉平生的第一餐“茶”。
她泡的茶居然不赖。
“还可以吧?”她渴望的美眸紧盯着火觞的唇。奇怪,她的心忽然不规律的跳起来,而且跳得好剧烈,是不是饿过头的关系?
明知道这么想有点愚蠢,可是一下子红绫也想不出这究竟为什么。
“差强人意。”他头一点,说不出赞美的话。
“那就好。”过关!
火觞被她一半稚气、一半绝美的笑靥吸引,囫囵吞咽,差点让热茶烫了喉咙。
“好了,你把这件衣服换下来,我们一起上学。”她小巧的手掌抓着一件宽大的衬衫和棉袄。
“上学?”谁要去那种让人智力退化的地方?还有,谁也别想叫他穿那种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