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正扭打成麻花状的蓝非和戈尔真,独孤吹云呆愣了半天终于找到声音:
“你们——也玩够了吧!”
保有赤子之情是好,但是,这两人互斗的次数也太频繁了。有空,他要找点事分开两人不可!
“老大。”
“龙头。”两人讪讪一同出声。孰料,又一同松手,接着互瞪一眼,手动不得,比谁的眼珠子大总不犯法了吧?
独孤吹云暗自摇头。“过来见见郭先生。”
只见这位郭先生布衣布履,玉树临风,头戴乌纱巾,华彩四溢令人眩目,单凤眼莹晶生光,如仙人谪凡,风华貌美。
天下居然有这等不凡人物!蓝非不由咋舌。他虽然不以自己绝世的容貌自傲,却也没想过世间竟有人在气度上更胜他一筹。不过当他看见站在后头低垂着颈子的姑娘时,却是倒抽一口冷气直往肚子吞,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打长眼睛没见过这样……丑的姑娘……不入眼到他眼珠子都会凝固。
靶觉到蓝非单刀直入的眼光,无盐瑟缩了下。
“这是小徒,复姓申屠,字无盐,还请各位壮士多照顾指教才好。”郭问字句一吐,谦冲自牧之风立现。
“不敢!”群龙还礼于他。正是所谓“英雄惜英雄”。
“在下郭问。”他全无架子,自报姓名。
众人相觑,满是难以置信。
“别怀疑,就是他。”独孤吹云替大家释疑。
冰问。曾高居国师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太祖洪武建国以来半人半仙的绝顶人物,在平百姓的眼中他根本是神化了的人物。
据说他善于六韬纵横,山医命相卜,无人能出其右,但是就在荣华加身的同时却如烟般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向何方,行踪成谜,如今却在这里出现了。
“不知病人在何处,我想先看个究竟。”卸下褡链交给无盐,郭问一心牵系着此行的目的。
“请随我来。”独孤吹云率先走进船舱,众人也跟着一涌而入。
床上的区可佟扒着被褥,脸色依旧苍白。
无盐动作俐落地端来凳子让郭问坐下,然后立即打开了不离手的药箱。箱中软扣一扭分成四瓣,摊在桌面。其中各式药材均用瓷瓶分装,密密麻麻的格子,做了最适切的分配,下端,是闪闪烁光的银针。
这么精巧的装备,让众人叹为观止。戈尔真也是医者,更是双眼如炬,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郭问的一举一动。
人都死了三天如何能起死回生呢?他存疑。
冰问端凝区可佟的五官,掐指细算。
一时间,静默取代了所有的呼吸,就在这时候,石桑桑扶着颠颠倒倒的戚宁远闯了进来。
“你们想对她做什么?”野兽似的叫声,为了红颜憔悴的倦容,教独孤吹云看红了眼。
“三弟,先别急,郭先生正在设法让区姑娘活过来。”
“活过来?”戚宁远重复低喃,撑不住重心地倏地打滑,险些栽倒。
石桑桑赶紧按下他落坐。
戚宁远涣散的眼神集中了。即使是再渺然的希望,也在他枯萎的心燃起了丝微微火花。他瞪大了眼,无法言语。
看到戚宁远的模样,石桑桑心中又苦又酸,却没个着处。
“这位姑娘命不该绝,可惜拖过三日,在下也无把握能救得回她的魂魄。”郭问察颜观色,做出这等结论。
“大师……”戚宁远痛彻心扉,只觉眼前一片黑暗,短如烟花的希望立刻化为乌有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时节的冷度保存了她身体的完整性,或者仍有一丝希望也说不定。”闭目凝思的郭问喃喃自语。
“你一定要救活她!”戚宁远冲到他面前。
“当然,我已经拿了吹云兄的‘定金’,不全力以赴怎行?”他瞅了群龙一瞥,又看看垂首的无盐,飘逸地笑了。
他这一看毫无敌意,却教众人脊背上全窜起一阵凉意。
我的妈呀!他们的老大不会答应人家不该答应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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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避心中存疑,郭问和无盐的到来,也让众人略略放下心中大石。
“老三,你去好好睡一觉,也许等你醒来,区姑娘就有意识了也说不定。”独孤吹云半哄骗半威胁着。
“大哥……”
“就冲着你叫我一声大哥,去吧!”黑色的眼,烙入戚宁远受创的模样,让独孤吹云倍觉不忍。
“怏滚啦!别杵在这里碍眼。”戈尔真见他有些松动,附和一声。
“要让一个笨蛋开窍真不容易。”蓝非嘟嚷着。“他那毫无生气的样子,教人浑身不舒服。”
“你不会是替老三心痛吧?”戈尔真一矢中的,说中蓝非的想法。
“哼!自作孽不可活,他活该受折磨的。”口是心非仍是蓝公子的本性。
“既然把自己的兄弟贬得一文不值,那你干么还赖着不走?”
“要你管!”
独孤吹云揉着疲惫的额,轻喊:“你们两个……唉!”
蓝非分身乏术,望了眼走远的独孤吹云,他这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问清楚。
究竟他跟郭问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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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转眼又过,群龙几乎将戚宁远的船当成自个儿的家,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耗在上头。也幸好这艘三桅船宽敞舒适,晚有渔唱,晨有晨星,吃食佳酿一项不缺,日子倒也不难过。而当家作主的戚宁远哀莫大于心死,对一切视若无睹,由着众人去了。
几天里,郭问足不出户,所有的需要都由无盐出来传达。
戚宁远没日没夜地守在舱门口,镇日瞪着那扇门发呆。不消说,数天下来已不成人形。
所有的人也放弃了劝说,他们的心情也一般沉重。
这天,难得移开的门终于动了。
戚宁远最先跳起来,他激动得脸颊抽搐着,发肿的眼必须眯了又眯,才能看清前面的景物。
数天不见的郭问也是满身疲累的神色,光洁的下巴全是参差的胡渣。他面向独孤吹云,坦率一笑:“总算不负所托!”
“感激不尽!”独孤吹云长长一抑,铭感五内的恩情尽在这拱手礼中。
冰间含笑,等于收受了独孤吹云的大礼。
戚宁远闻言,敛眉颦目,深深弯下了腰。
“晚辈欠你一个人情,今生今世只要前辈有所差遣,水里来火里去,万死不辞!”
“言重了!小道我和区姑娘算是有缘,戚兄弟不用客气。”他笑看戚宁远。
“郭前辈!我……可以进去看她吗?”戚宁远的迫不及待完全展现在焦急言语中。
“当然。”
戚宁远取得许可后,只见身形一闪,人已不知去向。
几天不曾进入的船舱幽邈地荡着药草的余味,区可佟侧着消瘦了的脸蛋面对窗口。
戚宁远那么害怕,害怕郭问的话全是哄他的,他的脚步踌躇了。
或许只是一瞬间,但对他已经发了狂的心来说却过了万万年,他看见区可佟黑色的头颅缓缓地转动了。
四目交叠,恍若隔世。
区可佟动了动干涸的唇,什么声响都没有,这动作却给了戚宁远飞奔过去的勇气。他赶至病榻前面,结巴着激情难抑的粗糙声音。
“你……要什么?”不曾对谁这般小心翼翼过。但是,是她了——这生他想细细珍藏的人儿。
“我好……臭!”她的声音低不可闻,戚宁远原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不料,一句全无紧要的话使得他几度濒临崩溃,压抑又压抑的感情,爆发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狂鸷地搂住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