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天涯点头,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义父,这么肉麻的话不要随便乱说。”他猛搓胳臂上的疙瘩。
来这套?事态显然非比寻常了。
“怎么?听不得好话,夸奖你不好啊?!真难伺候。”若要快手火里来水里去,他眉也不会多皱那么一下,就青青菜菜赞美他一句却浑身不自在,虽然明白他朴实的个性,天涯仍忍不住要捉弄他。
快手似笑非笑。“义父,你当我还是小毛头那么好骗,小人甜如蜜,你莫名其妙褒奖我,决不会有好事的。”他太明白天涯的个性了。
他的个性或者有些浮扬飞躁,却不代表没头脑。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必须防着点了。
“随你怎么想,横竖我需要一个司机,只要我想去哪儿你都要载我去,知道吗?”
天涯懒得再跟他啰嗦了。
“咦,你自己那批人呢?”开玩笑,他又不是便利屋。
“只有我一人。”他谁也没带。
快手目瞪口呆。他单枪匹马前来?事态好像更严重了。
面对快手不信任的表情,天涯四两拨千斤地说:“不要摆那副臭脸给我看,我又不会吃你!”
快手的眉挑得更高了。“义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愈描愈黑?”
“兔崽子!”天涯大怒,象牙杖又举起来了。
“没事,没事,义父,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当我的话是放屁好了。”
“就这样?”天涯老谋深算的眼闪着诡谲的光芒。
“就这样。”既来之则安之,快手认了。
“对了,这是刚才我要进来时,一群耗在门口不肯走开的小表给的。”天涯拿出一叠信来,瞥了眼那些别出心裁的信。“没想到你这张狂的小子还挺有女人缘的!”
“无聊!”
快手的住宅对面是所尼姑学校,来来去去全是女孩,他也搞不清楚那些思春少女为何会把目光投向他,他自认为不是那种一眼教人惊艳的男人,加上年纪又相差一大截,他想不通怎么会招来口水流满地的爱慕者。
“好可惜,你没看到她们那企望的眼神,辜负少女的心会遭天打雷劈的。”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可是打八百年没收过情书了。
快手斜睨他一瞥,露出事不关己的淡漠。“就算老天下道雷来劈的也是你不是我,反正那玩意儿是你收的。”
他从不自寻烦恼,尤其攸关感情的牵扯纠葛。他爱逢场作戏,以一种动物的本能将自动送上门的女人当成食物吃掉,但对象必须是成人。若想奢求他的感情,他宁可把全付精力放到潜水、冲浪、开发新飞行器或驾驶飞机上。
“说什么鬼话……唉唉唉,不要走,我还没把话说完呢……”天涯懊恼地直跺脚,只可惜快手充耳不闻,径自挖着耳朵施施然走掉。
☆☆☆
浸心堂。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天主教堂。
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而且是窗明几净,彩绘的绚丽玻璃柔和地将阳光引进教堂内的空间里。
简朴的厨房连接着餐厅,方型的木桌坐着两个低头虔诚祷告的修女。
“唉!”细细的叹气声从修女的喉咙中逸出。
一直敛眉肃穆的小修女微睁一只眼,草草地结束祷告:“阿门。”然后凝眼望着白衣修女。“玛莉亚修女,你又叹气了。”
“叫阿姨,乖侄女。”白衣修女温柔细语地纠正她。
“玛莉亚修女,你的思春毛病又犯了?”
“才不是,人家只是没胃口。”她仍残留风韵的眼睫盯着碗盘中简单的食物。
一盘沙拉、一碗马铃薯泥和糙麦饭。
“我好想吃街上那家的披萨和法国大餐。”
“姨,我们是修女也!”又来了,每次只要上饭桌必有的拉锯过程。
“修女也是人啊,人有七情六欲,我已经将减低到最低限度,人家只是想吃披萨。”修女的誓愿必须谨守清贫、贞洁和顺从三大誓愿,她已经努力过得一贫如洗了,还要她怎样!
小修女凝起水女敕女敕的小脸,秋水的瞳眸因为凝聚正气而焕发出坚定的光芒。她努力地开导阿姨。“修女就是要放弃当女人的权利,口欲也是不被允许的,我们应该感谢主赐给我们食物,怎可以为了口月复之欲坏了规矩。”
“可是,我们已经连续吃了一个礼拜的薯泥,如果它是麦当劳的薯条就好了。”
玛莉亚修女又大大地叹了口气,纤长的手指戳着盘沿,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非吃不可?”唐诗画无可奈何地轻问。
瞥了侄女一眼,玛莉亚畏惧地颔首。“嗯。”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她在看见玛莉亚散发出快乐的笑容时,加了但书。
其实她也了解自己的但书根本无作用,她总经不起玛莉亚细声细气又温婉柔媚的要求,有求必应几乎成了她的注册商标。
玛莉亚的美像出水的芙蓉,天生该受呵护的,于是她总在自认合情理的范围内满足她小小的逾矩。
“好诗画,你是阿姨的天使。”玛莉亚一激动便伸手过来抱她。
唐诗画让出双掌任玛莉亚握住。虽然她觉得乱恶心一把的。
玛莉亚的快乐便是她生命的原动力,自来投靠她起,这项认知一点也没变过,即使有太多不合理的疑问梗在心里,她却不去问,毕竟现在才是重要的。
她只要固守着两人简单平凡的生活便心满意足了。
收拾过一切,唐诗画背起书包和什物采购单。“我会请阿威把购物单上的东西送来,你就请他把帐记着,月底再跟他清。”
“好。”玛莉亚笑眯眯地允诺。
“还有,”唐诗画不放心地回头。“别随便放陌生人进来,募捐箱的钱要收起来——”
“还有,管风琴别弹太久——”玛莉亚很快接口,这些话唐诗画每天总要叨念上一遍,她很早以前就会背了。
叮咛归叮咛,玛莉亚却甚少照着做,她会让流浪汉登堂入室,然后偷走她们所有的钱;会无芥蒂地出租教堂,让无空地玩的小孩扭圣母像扔进垃圾桶。玛莉亚总在闯尽祸事后笑眯眯地接受唐诗画的炮轰,然而再下次,她仍会为不相干的人开敞心门。
她的善良唐诗画永远学不来,她只能做到睁只眼闭只眼,如此而已。
走出浸心堂外,她是神学院高中部的二年级生,上学途中她总会顺道经过教友开设的超市采购民生用品,再委托熟人送来,其实她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可为了顾及玛莉亚的安全她只好采这种迂回的保护政策。
站在超市对街,她的直觉卯上一个形影鬼祟的男人。
唐诗画了然那男人正在做的勾当。
天生好打抱不平的个性和所受教育的认知,令她无法袖手旁观。“大叔,这车门不好开,需要帮助吗?”
男人看见她一身修炼女的衣着打扮先是一怔,继而露出厌烦的眼神。“走开,小修女。”
唐诗画双手交握放在衣襟上,拉长声:“看来这辆跑车的主人不是你喔!”
不过一个车匙孔,看他脸色一片虚白,这种人蹙脚得令人怀疑他是怎么在道上混的!
“小表,别来触老子霉头,哪儿有路就往哪儿滚,妨碍我对你没好处的。”他绷起凶脸,横眉竖眼地。
“大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偷窃和暴力的言语是圣母玛莉亚所不允许的,愿主保佑你。”唐诗画一点也没把他摆在眼里。
他拱起三角眉。“去你妈的——”
唐诗画因为他的脏话而皱起秀婉的长眉。“大叔,你怎么抢了我的台词?”
要不是她这阵子还处在誓愿观察期,禁闭任何不雅的言语,比他更恶毒的脏话会喷得他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