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去找你?”她知道他隐藏的温柔,根本不介意他现在一反常态的冷淡。
“我四海为家,没有固定的落角处。”
他只是一个丧家之犬,还没找到足以落地生根的地方,或许,这一生注定是个要浪迹天涯的浪荡汉,以后,谁知道呢?
“不如这样,一年后的月圆夜,我在洞庭湖畔等你,你要来喔!”她从怀中掏出一颗拇指大的金珠子塞到烈问寒手中,“这是避水金珠,你把它带在身边,以后就不怕水了。”
“我不能接受。”
“我可不是白给你的,你多少要“礼尚往来”一下,送我一样东西啊!”见不到人,就算看看东西也聊胜于无。
小龙女的算盘打得可精了。
烈问寒神情落寞地盯了小龙女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从他贴身单衣中拿出一个镶蝴蝶坠的白玉环。“就这个吧。”
小龙女见那块白玉环剔透晶莹,便仔细地握在手中。“你要记得”
他点头。
“我们勾手指头。”
他伸出古铜色的小指。
“要记得喔,我家住在洞庭湖君山下。”
他又慎重地点了次头。
“我们告辞了,以后——会再见的。”柳毅过来圈住小龙女。
烈问寒垂下双臂,捏着金珠的手紧紧一握,五官依然不改。
但见小龙女临去一笑,温柔又天真,他的胸口狠狠一抽,当真令人销魂蚀骨,情难自已。
柳毅带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手挽住妻子的腰,另只手牵住小龙女,往海上直走。
他们一靠近海面,海水自动分出一条道路来,水浪两旁翻涌,十分神奇,等他们的身影一消失,海水又重新复合。
烈问寒回头一望,原来那一群满地跑跳的羊群也同时消失殆尽,沙滩上光秃秃一片。
他怔怔站着,一行鸥鸟啼声凄脆地划过天际,不久即在无尽的海平线外变成黑点,终至不见——
“乖娃儿,妳可回来了!”
巍峨壮观的水晶宫中,一个穿黄袍的瘦高老头坐在金交椅上。
他双眼又大又圆,闪着红光,活像一对灯笼,银白的长须垂至胸脯,威严静肃,好在他满面笑容,倒也不使人害怕。
“外公!”小龙女不情愿地叫,有些意态阑珊。
原来他就是东海龙王敖广。
“怎么?生外公的气是不是?”翩翩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要不是为了给雷公一个道义上的交代,他哪舍得把亲爱的孙女贬到人间去。
“才不呢,外面的世界可有趣了,改天我还要再上去。”一想到烈问寒,她的心微微一荡,一时后悔把时间定在一年后了。
“哦?”敖广狐疑地把凶眉一竖。“妳在人间没跟任何人说过话吧?”
想当初,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就是遇见人类的书生柳毅,两人一见钟情,为了他的不许可,龙女差点把水晶宫闹得蟹飞虾跳,如今,该不会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东海周围数百里根本毫无人烟,不可能因为百年难得去一趟人间,他的宝贝孙女就和人类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事情发生,一定的。
“外公以为呢?”
小龙女可不笨,至今,龙王对她父亲仍心存夺女的疙瘩,她的父母都结合一千多年了,她这老古板的外公还不肯谅解,她才不会傻不愣登地将她遇见烈问寒的事招出来呢!
“没有最好!”他放下一颗心来。
小龙女吐吐舌头。
她可什么都没说喔,说没有的人可是她外公,跟她一概无关。
“对了,妳龙哥哥也回来了,正在水濂宫等妳呢。”
敖广有九个儿子,敖龙就是老九的幺儿,年纪和小龙女最相近,感情也最好。
小龙女眼眉一动,进屋以来首次绽开笑容。“我找他去!”
“相公!”敖紫嫣担忧地望了小龙女的背影一眼。
“不碍事的!”柳毅温存地安慰妻子。
“但是沙漏”
“妳可真迫不及待啊,女儿是自已的,我可从没有见过一心要把女儿送人的妈妈哟!”
“你还笑我,是谁一看见那小伙子就眼珠发亮,还把身分抖漏出来的?”敖紫嫣连忙淬了丈夫一口。
“彼此彼此,反正,他已经是我们眼中的乘龙快婿了。”
烈问寒的年纪虽小,但是雍容的态度却教柳毅一见中意,他知道他看上的女婿绝不是池中物,早晚有天会飞黄腾达的。
“你们夫妻俩一进门就嘀嘀咕咕的穷嚼舌根,有什么事怕我这老头知道的?”敖广越看越是一肚子怀疑。
“爹。”敖紫嫣微微浅笑,笑容和小龙女一般娇俏动人。“我和相公不过在商量,我们在东海也住了好一段时间,也该回洞庭去了。”
“哼!”敖广冷哼。“妳那破地方不过就一些花花草草,有啥好烦恼的。”
“就算它简陋,也是我们的家!”柳毅见不得爱妻受窘,连忙出来帮腔。
敖广横眉竖眼地瞪了女婿一眼,脸色虽然难看,神情却不见怒气。“也罢!反正洞庭到东海也不过几里路,你爱来就来,爱回去也没人拦你,至于小龙女——”
“我会派哑奴来接她的!”柳毅明白小龙女一?上敖龙,可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话,所以很认分地带着妻子先回去。
“女儿告辞!”敖紫嫣挽着丈夫幻成一束晶莹的光芒,霎时消失在水晶宫中。
敖广等待柳毅夫妇走后,顺手从宝座下掏出一颗偌大的水晶球,他大剌剌地模模他的长须,浓眉打成结。
“你们这些家伙,好在我有准备,要不然岂不又被蒙在鼓里了,不成,我非得去探探这叫烈问寒的家伙是什么来路,没探清楚前谁也休想动我孙女一根寒毛!”
他扭扭鼻子,招来鱼兵,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串话!
“敖大哥,你可回来了,小龙女想死你了。”
碧瓦?璃墙的水晶椅凳上坐着一个薄杏衫子的男子,他庞眉英奇,气轩威凛。小龙女笑瞇瞇地在他身旁坐定。
“才没多久不见,妳又变得更动人了。”他少年老成,没有一般同龄少年的月兑跳飞扬、轻浮毛躁。
她左顾右盼。“你铁定在人间遇上中意的姑娘,对不对?要不然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
“妳这磨人精,别忘了,我可是为了谁才得跑这一趟的?”敖龙把水晶桌上的点心糕点推向小龙女,嘴巴却不留情地损她。
“那全是哮天犬的错,牠不该来逗我的。”
本来嘛,刚开始她可是中规中炬地看着敖龙布雨,要不是二郎神经过,还带着他可爱的哮天犬,她忍不住陪牠玩了一会,谁知道就害得电母被踹下云端,落了个不知所终。
她现在一想到雷公那绿得要长霉的脸,心中虽难掩歉意,却也无端地想笑。
“把所有的错全推到牠身上去了?”事后二郎神和哮天犬逃走的速度几乎可媲美哪咤的风火轮,牠既然那么没义气,也不能教她把责任一肩挑啊!
“你的意思是不会是指到人间去毫无所获吧?”
“担心了?”他促狭地盯着她紧张颜色。
“敖——龙!”小龙女圆眼怒瞪,小手插腰,表情急如火烧似的。敖龙举手做投降状。“别发火,事情没告一段落,我怎么敢回来?”“你真是一只狡猾的龙!”她吁了口气。
她这表哥的个性有些邪门,脾气亦正亦邪,虽然很对小龙女的脾胃,但真要互相斗起法来,她有时也颇感吃力。
“我还以为我的“劳苦功高”能换来美人笑脸呢,没料到是这样伤人的评语。”他苦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