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她们,我会带他一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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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上二楼的门,左千堂拉过裴双妞就吻,一双长臂将她紧紧搂住,仿佛怕她会就此消失。
“喂!”裴双妞推着他的胸,见他的头又低下来时干脆一拳打向他。“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虽然是花拳绣腿,左千堂还是捣着被击中的脸颊。
“好痛。”他皱眉抱怨。
“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你妈妈跟你姐姐正在楼下等着你那!”裴双妞说着瞪了他一眼。“而且我还没原谅你,居然骗我说你是个孤儿。”
“我没这样说过。”
“你说胖皮是你唯一的亲人,这像什么话?你明明就有爸爸妈妈和姐姐。”
“他们跟我没有关系。”左千堂道,径自走向沙发坐了下来。
“你们血脉相连,怎么会没有关系?”裴双妞也在他对面坐下。“我刚才听她们说了,虽然你妈妈姐姐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但那毕竟——”
“你不要替她们说话,我不想听。”左千堂打断她。
裴双妞哪可能不说?当然是再接再厉。
“你别这么顽固,她们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死,你究竟想怪她们怪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
“哈?你没有怪她们?那你这么多年来都不见她们又算什么?”
“她们住在美国,距离遥远——”
“好烂的理由。”裴双妞耸起两道眉。“现在就下去见她们,她们都远从美国来这里找你了——”
“我不去。”左千堂断然拒绝。
“喂!”
“一定又有什么事,她们找我肯定另有目的。”
裴双妞气闷。
“瞧你,分明就是记恨高手。记性这么好做什么呢?这么久的事情就把它们给忘了嘛!我也会让姐姐跟伯母向你道歉的。”
“我不需要她们跟我道歉。”
“那你要什么?”裴双妞皱眉问。
左千堂盯着她看。
“我要你,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他说。
虽然不是该脸红的时候,裴双妞还是脸红了。
“你又在转移话题对吧?我可不会上当”。
左千堂低头不语,伸手模着在他脚边磨蹭的胖皮。
“喂!”
裴双妞又催了声,他这才低声说道:
“我真的没有怪她们,至少现在已经——”
“才怪!”裴双妞应道。
“是真的,现在的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们相处罢了。”
裴双妞又纳闷地扬起眉来。
“你说这是什么话?”
“实话。”左千堂头也不抬道,“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很不会说话。”
“可是她们是自己人,是你的妈妈跟姐姐啊!”
“还住在一起时我们就没什么话说,等她们跟爸爸移民美国,而我留在台湾上大学,她们对我而言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你爸爸呢?”
“他忙生意都忙不过来了,偶尔会让秘书寄点钱来吧。”
裴双妞静了会,过了一会叹气道:
“我知道你们这一家子问题出在哪里了,说穿了你们这一家子,全都是不擅长表达情感的品种。”
“我老姐很会说话,你刚才应该也见识过了。”
“对表达情感她一样很笨拙。”裴双妞继续道:“因为你妈妈和姐姐曾对你做过那些事情,她们认为你不会原谅她们了,却忘了你本来就是拙于言辞的人,你们越来越少说话,越来越疏于沟通,终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左千堂沉默了会,之后开口说道:
“你是心理分析师吗?”
“我不是,但我修过心理学,而且分数还很高。”
“我和家人的情况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解释的。”
“这个我知道,但总得有个开始,她们已经踏出第一步了,你也应该有所响应才对。”
左千堂闻言皱起眉。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好不好?”
“什么?”裴双妞跳起来嚷。
“我是说你用不着为这种事心烦。”左千堂降低了音量说。
裴双妞见状一咬牙:
“不要我管是不是?很好,我——我再也不管你了。”
她重重跺脚。
左千堂忙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你在生什么气嘛?”他问。
“我哪是在生气?我是发捆啦!”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呢,人家这么认真劝你你都听不进去,气死人了啦!”裴双妞捶他的胸。
“我不是听不进去——”
“那就下去跟她们说几句话啊!”
“我根本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什么。”
“喂!”裴双妞扯住他的衣领。“你听好了,我,是个弃婴,是真正的孤儿,是那种既没有父母兄姐,也没有狗作伴的孤儿,你知道吗?”
“嗯。”左千堂点头。
“所以了,不管我多么想要,没有的就是没有,你懂吗?”
“咦?”
“意思是你既然拥有就应该珍惜。”她抓着他的衣领一阵摇晃,直到他伸手拥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轻拍她的背说道:“让我想一想,你先别生气了好不好?”
“还有什么好想的呢?”裴双妞躲在他的怀里说:“我甚至连我妈妈的脸都没见过呢,那种感觉好奇怪,明明知道有个人把我生了下来,却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喂”,左千堂有些慌了。“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老为这种小事哭,我的眼睛不早就哭瞎了?”虽然这么说,她的肩膀却上下耸动,声音也异常沙哑。
左千堂真的慌了,只能更认真拍着她的背。
“我会去见她们,我会去,你不要哭,拜托!”他说。
结果裴双妞紧紧抱住他,真的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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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千堂总算下楼去见了母亲及姐姐,但那场景看起来却好象是到监狱去探监似的。裴双妞任由他们一家人坐在那儿,自己则躲到厨房里抱着肚子咯咯直笑,但又不能笑的太大声。
“这么温馨感人的场面,你这样——”好友罗青青眯起眼睛盯着蹲在地上的裴双妞。“——不太好吧?”
“你——你自己去瞧瞧,他们——他们那一家子真的很滑稽,明明三个人都紧张得要命,却又拚命装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裴双妞边擦眼泪边说。
“用不着笑成这副德性吧?”罗青青半信半疑探头出去,就见左千堂抱着胖皮像在替它找跳蚤,对面的左家妈妈仍拿着手帕这儿擦擦那儿擦擦,左家姐姐则干脆拿出镜子补起妆来了。
罗青青回到厨房后就蹲下来跟裴双妞一块笑,两个人冒着内伤的危险笑到肚子痛,这才申吟着站起来。
“这样没关系吗?就让他们三个这么坐在那儿。”罗青青深呼吸后擦着眼泪问。
“先看看情况,他们真的都不交谈的话我再过去。”裴双妞回答。
“你真有一套,裴裴,”邵奇勋倚着厨房的门微笑说:
“竟然能让千堂下楼来,我服了你了。”
“是吗?”裴双妞也露出微笑。“他其实很想下楼来的,我只不过替他把台阶搬过来罢了。”
“不论如何我很感激你,裴裴,谢谢你爱上了他。”
“你说什么啊?邵大哥,我才应该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他身旁。”
邵奇勋和裴双妞相视而笑,罗青青则在门口猛招手。
“不行啦!裴裴,气氛越来越尴尬了,你快想想办法。”她低声喊。
“真是的,这几个人连开口说话都不去吗?”裴双妞轻叹,然后对邵奇勋说:“就让我去教教他们吧!麻烦你烧一壶最香的咖啡喽!”
而看见裴双妞终于出现,一直乖乖趴在左千堂腿上的胖皮,也就是祥桂,总算是松了口气。
总算来了,再不来他就要被这三个人给闷死了,到现在连吭都没吭过一声,三个聋哑人士在一块肯定都比他们热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