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湛头垂得更低,轻咳了两声以掩饰他的不自在。
“伯母,小彤究竟到了台北没有?”他问。
“应该到了吧,那丫头没有打电话回来耶。”
“那伯母打电话过去问了吗?”
“早上打过了,没有人接。”
唐湛一听,简直要急死了,却见萧母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不担心吗?伯母。”
“不要紧啦,那丫头老窝在研究室里,找不到人是常有的事。”
“她有没有行动电话?”
“她是穷学生,又没有男朋友,要那种东西做啥?”萧母说着又拍拍他。“好了,我知道你疼小彤,大不了你追上台北去嘛!”
唐湛一听,猛点头。
“请给我小彤在台北的电话和住址,我马上——”
“哎呀!急什么?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小彤她哥哥回来了,你萧伯伯正带着小智到机场去接他们夫妻俩。你们以前这么要好,不聚聚怎么行?”
唐湛一愣,随即露出苦笑。萧子逸何时不回来,为何偏偏选这时候?
这下子教他如何推托?即使毫无食欲,只怕也只能留在萧家用餐,陪老朋友叙叙旧了。
“就这么说了,在这吃饭啊,你这儿坐一会,伯母到厨房忙去了。”
“需要我帮忙吗?”唐湛问。
“不用啦!”萧母挥挥手往厨房去,但随即又探出头来。“对了,刚刚忘了夸你,你这新发型还挺好看的,很适合你耶!”
***
午餐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萧子逸拉着唐湛到院子里,两个人点燃了香烟,聊着往事。
“时间过得好快,像飞一样,有时候想想还更觉得害怕呢。”萧子逸笑着道。
“人总会老的。”唐湛也回以浅笑。
“是啊,好像不久前才跟你在篮球场上拼球技,一眨眼我已经是个小恶魔的爹了。”
“你儿子很聪明。”
“就是这样才恐怖,家里没人治得了他,连小彤都对他又恨又怕的。对了,还没谢谢你送给他的电脑,虽然我一直不敢买给他,怕他十来岁就成了电脑骇客。”
“哪个小孩子不调皮?你小时候不也一样不好惹?”
“这话可别教我老婆听见了,她老说小智像我,我可是打死都不承认。”萧子逸蹙眉道,两人于是相视而笑。
屋外吹来徐徐凉风,两人手中的烟冒着白色烟雾,许多许多的往事浮现脑中,令人不胜怀念。
“年轻真好。”萧子逸轻叹道。
“你也还不算老啊!”
“唉!三十岁已经是老头子了,尤其是娶妻生子以后。”
“是吗?”唐湛浅笑道。
萧子逸苦着脸点点头,之后以手肘撞了下唐湛。
“你呢?不打算加入老头子的行列吗?有没有要好的女朋友啊?”
唐湛看了他一眼,只能无言苦笑。
“瞧你这是什么表情?是没有呢?还是不好意思说啊?”萧子逸又撞了他一下。
“其实是不晓得该从何说起,还是算了吧!”唐湛熄了烟蒂扔进垃圾筒里,萧子逸也未再追问这个话题。
“话说回来,小彤是怎么回事?竟然匆匆跑回台北去了,至少等我回来一块吃个饭嘛!”
“她大概是学校有什么急事吧。”
“你跟她怎么样了?”萧子逸笑问,唐湛听了自然是吓了好大一跳。
“这……我跟她……我们……我们哪有什么怎么样?没有啊!”他严重口吃道。
“没有斗嘴啊?那可稀奇了。”萧子逸说着皱起眉。“喂!你是怎么了?表情好怪,提起小彤真让你这么难过吗?”
“不,”唐湛忙摇头。“没这回事,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会再跟她斗嘴?”
“我想也是,那丫头转眼也二十多岁了,明明不久前还跟在咱们后头跑来跑去的。”
“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总而言之就是岁月不饶人啦。”萧子逸摇着头,忽然又眼睛一亮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那丫头小时候可迷你迷得很呢!”
唐湛一怔。
“谁?”他问。
“小彤啊,还有谁?”萧子逸哈哈笑。“所以她才会老黏在你后头,赶都赶不走呢!”
唐湛睁大了眼睛,他的思绪有些乱,神情有些恍惚。
“她不是黏着你的吗?”他问。
“哈!”萧子逸嗤之以鼻。“那丫头才不在乎我呢!如果你不在旁边,她连话都懒得跟我多说一句。”
唐湛沉默了,这番从未料想过的话,让他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那个扎着两根辫子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第九章
话说萧子彤在又累又痛的情况下搭上了往台北的夜班客运。
她一上车就开始睡,高速公路有事故大塞车时,她也在睡;车子到了终点站,她还在睡,直到乘客们全都下了车,司机先生才铁青着张脸来把她摇醒。
啊!天亮了?这么一来就不用搭计程车了。
这是萧子彤睁开眼睛后第一个念头,之后她就走向捷运站,搭了捷运朝淡水去。当然了,她在捷运车厢里还是拼了命睡,还找了个目的地跟她一样的小姐当她的闹钟。
出淡水捷运站时她总算有了点精神,虽然肚子饿得很,但想起晴雅在电话里哭得那么凄惨,她又怎么能在这悠哉吃东西呢!
就这样萧子彤空着肚子跑了约五分钟,到达周晴雅家门前时就像电话里的变态男子一样喘个不停。她按了门铃,等了半天没有人来应门,再按一次还是同样的情形,萧子彤开始着急了。
懊不会想不开闹自杀,被家人给送上医院了吧?
她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公共电话拨了周晴雅的手机号码,铃响了将近十声,她正要放弃时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
“晴雅?你在什么地方?”她朝着话筒喊道。
“我?我在家里啊!”一个困倦的声音传来,的确是周晴雅本人。
萧子彤总算松了口气。
“哪个家里?我刚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
“我大概没听见,我睡着了。”周晴雅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呵欠。“咦?你真的赶回台北来了?”她好像这才清醒过来。
“你不是说想死吗?我怎么敢不来?”萧子彤忍不住嚷。
电话那头静了下来,半晌后才又传来周晴雅的声音:
“你等会,我这就来给你开门。”电话到此断线。
几分钟后萧子彤坐在周晴雅的房间里,看着好友微肿的双眼问: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奸人偷人了。”周晴雅轻描淡写说。
“啥?偷人?”萧子彤皱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就是那个意思。”向来开朗的周晴雅此刻脸上挂的是苦涩的笑。“我从高雄回到家,看见父母留了纸条说女乃女乃跌了一跤,小腿骨折,他们要回台中几天,于是我搁下东西过去找他,心想好几天不儿了,他一定很想念我。结果——”
“结果该不会你撞见了什么……呃,尴尬的场面吧?”萧子彤小心翼翼问。
“差不多就是捉奸在床的情况吧!”
“啥?”
“我看见外头有陌生的女鞋,用钥匙又打不开门,心里就有个底了。”
“然后呢?你破门而入了?”
“我等在门口,除非他们有本事从七楼跳下去,我就不信他们一辈子都不出门。”
“那——你等了多久?”
“大概就是让他穿上裤子的时间,反正他只穿着条短裤就来开门了。”
萧子彤蹙眉道:“这么说来就不是误会了?”
“误会个头,他亲口对我说他现在在忙,有事改天再说,之后就把门甩上了。”
“什么?”萧子彤跳起来嚷。“简直太可恶了!我去砍了那个人渣!”
“你冷静点。”周晴雅拉她坐下。“算了,我已经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