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的话请一定要通知我——""子絮!让萧福送客了。"萧聿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意思非常明显。他已经受够了这两人毫无建树的谈话。
柳子絮有些尴尬,他是习惯了萧聿的目中无人,但别人可不习惯,看看这小翠姑娘有多无辜,一番好意来这儿报讯,受到这样的对待。
向来温文的柳子絮瞪了萧聿一眼,然后微笑着对小翠说:"请跟我来,小翠姑娘,我让人送你回薛府去吧。""不用了。"小翠摇着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是吗?那么你慢走,我就不送了,还有——"柳子絮想了想道:"如果你家少爷先找到悔儿,能不能麻烦你来跟我说一声呢?"小翠自然是点头。谁会拒绝柳大夫这么温柔的人呢?不像另外那位公子,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是…小翠打了个冷颤,匆匆告辞,离开了冷鹰山庄。
★★★
柳子絮送走小翠,回到书房,才刚坐下,萧聿就抛了这么句话过来。
"我可不会让那个姓薛的先我一步找到她。""姓薛的?薛如龙?"柳子絮双手一推。"这种事你跟我说也没用,人家不知追找了多久了,而我们现在还坐在这里。""那又如何?他反正还没有找到她。"萧聿正在压抑他的忿怒,对薛如龙,也对燕悔。
姓薛的竟敢妄想要他的女人!而他的女人竟没有逃进他怀里,反倒躲起来让他找,除非他死了才得下这口气!"那么你打算怎么找她?向皇上调借军队么?""必要时也可以试试。"柳子絮瞪大眼睛,忽然间明白萧聿可能真会这么做,如果他一直找不到燕悔的话。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虽说没有线索很难找起,但呆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呵!"柳子絮焦急道。他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有饿死街头的、冻死路边的,还有被卖入妓院的,每一个都教他心惊胆跳。
而萧聿事实上也没有外表看来那般冷静,他思索着燕悔可能的去处,在一无所获后又计划着何才能尽快将她找到。
懊死!他对她的了解是这么少,少到他几乎要大声咆哮了。
"总之先让各个铺子帮忙注意,我去找人画张悔儿的人像。"柳子絮提议,见萧聿并不反对,便召了萧福来,并把事情交代给他:"图画好的话先让我看一看,画得不像可就白费工夫了。"萧福领命而去,柳子絮则转身对萧聿说:"我要到城里去找一找,你呢?要一起去么?"萧聿考虑了半晌后点头,虽然他并不觉得在街头乱钻就能找到人,但在尚无具体方法之前,四处去晃晃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时光飞逝,距离燕悔离开薛府转眼已过了三年,虽然萧聿和柳子絮曾倾尽全力寻找她,其间甚至还向皇室调借人手,但燕悔就像平空消失了一样,最后的线索是城外一间破庙里的包袱。
小翠证实那包袱确实为燕悔所有,但也仅是如此了。却没有人看见燕悔进了这座庙,也没有人看见她离开,他们抱着最坏的打算寻找尸首,却仍一无所获。总之燕悔至今生死未卜,而记得这个小甭女的人则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柳子絮当然还记得她,他这个乖巧善良的义妹始终令他思念不已;另外他也非常自靓,是他心软让悔儿留在薛府,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唉!没想到悔儿和他的兄妹缘份这般浅薄,一想到她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柳子絮就一阵鼻酸。
至于萧聿,柳子絮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燕悔。
燕悔失踪十天后萧聿走了趟薛府,一个人,没有动刀动剑,只对薛京山说了这样的话:"我要你的钱,还要你儿子的命。"他是听小翠说起才知过有这么回事。还听薛京山吓得跌坐在地,久久都起不来,但还是佯装镇定,说他可不是给吓大的。
然而萧聿可不是吓人,他一开始行动就让薛京山丢了一半以上的家产,逼得薛京山带着女儿登门求饶,似乎想以薛如梦的美貌和冷鹰山庄攀亲。
结果萧聿笑了,没说其它话,只问起他儿子薛如龙。
薛京山闻言一怔,随即想起萧聿当时说的话,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忙拉着女儿连滚带爬逃离山庄。
这些是柳子絮亲眼所见,而且也大感痛快。像薛家父女这般自私无情的人,真应该给他们一些永生难忘的教训。
"你不会真要薛如龙的命吧?"事后他曾这么问萧聿,萧聿则是冷笑不语。
柳子絮开始为薛如龙担心;他完全不像他爹和妹妹,是一个颇为宽厚的人,更何况他对悔儿也很照顾,从没有欺负过她,真要说有什么,也不过是动了想娶悔儿的念头,但这也罪不至死呵!不过他的担心暂时是多余了,隔天城里就传来薛京山举家迁离汴京城的消息。
萧聿听见这事时面无表情,半晌后才扬起嘴角道。
"逃了么?那老头还不是太笨嘛!"
"算了吧,萧聿,留条生路给人。"萧聿冷哼。
"这话你应该去对薛京山说。"
柳子絮无言。
薛京山和他女儿实在不值得同情,当他们打骂悔儿、将她赶出去时,可曾留过什么生路给她?直到现在,三年过去了,汴京城里仅留一座薛宅废墟,而他也没有听说萧聿再对薛家采取什么行动。
所以,偶尔柳子絮会这么想:薛衣三口能逃过此劫完全是因为萧聿已经逐渐遗忘了燕悔,毕竟时间能冲淡一切;何况萧本对悔儿的感情或许还没有他来得浓,也或许他们之间根本就谈不上"感情"两个字。
不过这些柳子絮都无法证实,因为他不想开口问萧聿、不想再提起燕悔的事;如果萧聿真忘了她,就让他这个做义兄的在心底默默牵挂她吧。
悔儿,她可还好?
★★★
春雨楼,汴京城最大的酒楼,萧聿凭栏而坐,由二楼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热闹的气氛却始终进不了他的眼。
萧聿也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突然地,这世上好像没了新鲜事,再没有什么可以教他开怀大笑,虽然他原本就甚少笑。
昨夜他刻意放纵自己,在迎君阁和他们的当家名妓彻夜畅饮、恣意欢爱,却只换来今晨的头痛欲裂,他的心依旧焦躁烦闷。
怎么了?酒也喝了,女人也抱了,他究竟还想要什么?更多钱么?萧聿在心里问,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缺少什么,但是那种空空的感觉一直如影随形,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后燕悔的脸孔出现在脑中,就像这三年来的每一次,她总是突然就闯了进来,教他挡都来不及挡。
萧聿不悦。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还记得那个女孩,事实上三年来他根本就从没忘记过,只要他稍稍闲下来,眼前就会出现她那张粉女敕的脸蛋;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在吻她、占有她的春梦中惊醒。
这算什么?他萧聿难道是中了邪?阄让一个小女孩逼他到这种地步!他绝口不提燕悔,却把那块在破庙中找到的包袱布随身带着,几次气到极点想扔了它,也有几回都已经扔出去了,结果,这块布现在还在他身上,整整齐齐折好了搁在怀里。
看见那块布巾,他会想着她究竟还在不在人世?失踪三年一点音讯都没有,这不是死了又是什么?难不成她去了极远的地方,远到赶出他的势力范围?该死!这事不管再怎么想都没有答案,还想它做什么?萧聿仰头饮下一杯酒,冷然的双眼有了些许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