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允文尽避百般不愿,终究还是只能无奈地叹气。
“我们干嘛得替他跑这一趟?”他快发狂似地低声喊。“孤儿院的地是他莫名其妙揽过来的,人家大老远北上要见的人是他,该跑这一趟的也应该是他啊!再说以他的财力会在乎那一小块地吗?何不乾脆写封信或打通电话把地送给孤儿院算了?”
“老鹰在乎的哪里是那块地?”雷豹微笑。“是她,方岚若,你认识他这么久了,看不透他的心思吗?”
“他最近就像一面超厚的水泥墙,除非有超能力才能看得透。”风允文看看雷豹。“那个姓方的小姐对老鹰可不是普通的恨,她会答应他提出来的条件吗?我总觉得行不通,我们这一趟八成是白跑了。”
“这次行不通还会有下一次,老鹰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看得出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风允文哈了两声。
“看得出!看得出!你是X光机吗?”
“感情的事我绝对是看得比你透彻。”雷豹看了看表,提着公事包站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上飞机吧!如果你觉得自己恐惧得快受不了了,给我一个暗示,我有把握一拳让你昏睡到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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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到酒家去上班算了。”长叹一声之后,方岚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她阿姨陈雪吓得魂都飞了。
“酒──酒家?”一直为孤儿们牺牲奉献的陈雪虽已年近四十,心态其实还相当单纯。她以颤抖的声音重复着刚听见的话,不敢相信它真是出自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小女人口中。“你──你发烧了啊?居然说出这种傻话!要是你过世的母亲知道你有这种念头,恐怕她在地底下都会跳出来指着我鼻子骂。”
方岚若又叹气。
“我只是说说而已。阿姨,像我这样不会喝酒不会跳舞,到酒家去能做什么?没有人会用我的。”
陈雪看了她一眼。
“你──难道真以为只要会喝酒跳舞就能到酒家上班?那种地方,在那儿上班的小姐应该不只是这样,她们也许需要出卖自己的呢!”由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说出来的一番话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我知道那种女人,可是应该也有单纯陪客人喝酒跳舞的吧?”方岚若似乎开始认真考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阿姨,眼看着孤儿院就要保不住了,我们两个还好,总不能要十几个孩子跟着我们露宿街头啊!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努力赚钱这条路,而能够在短时间内嫌很多钱的,不就是到酒家去上班吗?”
“别傻了,岚若,就算你陪酒伴舞兼卖身,一个月的时间也赚不了那么多钱好买下这块地。”陈雪也忧穆地长叹一声。“对方要是肯把地租给我们就好了,我们也真倒楣。碰上一个冷血无情、一点爱心也没有的人。”
“别指望那个家伙了,我们得靠自己。”方岚若烦乱地挥挥手。
“我们就是走投无路了才指望他的啊!想起这些可怜的孩子就要连住的地方都没了,我心里──”陈雪说不下去了,抬起头看着方岚若。
“他难道真这么残忍吗?岚若。如果我去跟他谈——”
“没有用的,”方岚若喊。“他那个没心肝的人是不可能帮我们的,谁去和他谈都一样。”她说着,心里却泛起一丝心虚,她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尽力。
是的,她公私不分,把自己的情绪带进了和司徒青鹰的商谈中。最后甚至不理会结果便转身跑开。那时候她根本就沉溺在仇恨的深渊中,完全把孤儿院的危机给甩在脑后了。
方岚若叹气,思索着自己是否真做错了。她恨那个男人,不希望跟他有任何牵扯,更不用说卑微地向他哀求了,她会如此反应当属自然。
也许应该让阿姨去试试,她想,反正情况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坏,就当是放手一搏吧!如果阿姨能说服司徒青鹰施舍一点同情心给这些孤儿,那么事情是有可能出现转机的。
方岚若沉思着,没有听见屋外有些声响,也没有注意到阿姨起身走了出去,半晌后又走了进来。
“岚若!”阿姨喊她。
“嗯。”她应了声。
“有人要见你,岚若。”
“喔。”她漫不经心的答,脑子里依然是两个念头在拔河。
“喔什么喔?”陈雪终于大声喊。“我说有人找你,你究竟听见了没有?”
方岚若这才眨了眨眼睛。
“有人找我?谁?拉保险的吗?”她问,并站起来。
“看起来很像。”陈雪蹙眉。“现在才投保来不及了吧?再过一个月我们就无家可归了,到时候保险公司肯收留我们两个和那群孩子吗?”
方岚若走进客厅,看见一张不论谁见过都难以忘怀的脸,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出色却陌生的人。
“啊──”她诧异地睁大眼睛。“是你!”
风允文露出一贯的迷人笑容。
“就是我,风允文,还有这个家伙,雷豹。我们是司徒青鹰最得力的两个助手。你好,方小姐。”
一听见司徒青鹰的名字,方岚若脸上霎时一片冰霜。
“如果是他要你们来的,那么很抱歉,我们无话可说。”
“别急着赶我们出去,”雷豹开口了。“只有我们能解决孤儿院面临的难题。”
“司徒青鹰已经当面拒绝了我的要求,他根本没有帮我们的意思。”
“他有,方小姐,只不过是有条件的。而你并没有给他机会说出他的条件。”雷豹道。
“那是因为我不想答应他任何条件。”方岚若冷冷道。
“即使是为了你阿姨和院里的孤儿们?”风允文微笑道:“你的贸然拒绝会令陈女士仁慈的善心事业毁于一旦,这么严重的后果难道你连考虑一下都不肯?”
他一下子就说到了她的心虚处。方岚若不禁更加恼怒。
“条件?他有钱有势,有什么东西或事情是他买不到、办不成的?居然和我们谈条件!我们又能替他做什么?他根本就是有心刁难。”
“如果他无心帮你,又何必要我们多跑这一趟?”雷豹说。
“他要你们来炫耀,他喜欢把每一个人当猴子耍!”方岚若忿忿道,想起那次不欢而散的碰面。
风允文蹙眉摇头。
“老鹰不会这样的,是你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雷豹沉默了会,也跟着说:“也许你听不进去,但我认为我还是应该说。林伟平的死只能说是大意,是命,把责任全推到老鹰身上是不公平的,他终究是他的弟弟,他也不希望他死。”
提起林伟平,就像又撕裂了伤口!事实上那个伤口从她再见司徒青鹰后便一直疼痛不已。为什么她深爱的人死了,而那个无恶不作的黑帮分子却活得好好的?还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替自己月兑罪?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公理?!有没有正义?!
“哦?他是这么说的吗?伟平该死,怪不得他?!”方岚若看着他们,眼底有难掩的哀伤。“这么一个年经有为的人就这么没了,而他的想法竟只是这样。是天意吗?是命吗?伟平若不是傻得以为自己可以救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又怎么会冲进那场混乱中而命丧枪下?你们能说他没有责任吗?他倒底有没有良心?!”
见她对司徒青鹰怀有如此深的恨意,风允文很想把老鹰悔恨沮丧的情况对她说,却被雷豹识破而加以阻止。
“算了,这种事说了也没有用,”雷豹拉住风允文。“她听不进去的。而且老鹰也不会喜欢你跟她说这个。”说着,他转而看向方岚若。“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孤儿院土地的事情,希望你体谅陈女士和院童们的处境,冷静地坐下来和我们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