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了几句,韩奇皓终于挂上电话,心里却已是百般不耐。这个护士小姐是怎么回事?以前她总是勤劳而且规矩地做事,从未对他表露出任何兴趣啊!今天为何如此反常,老暗示想和他见面?
也许是他多疑,但他决定等诊所恢复营业后对她多做观察;如果她和以前几任护士一样对他另有期待,他只好采取行动再换个人了。身边有个不时盯着你看的护士,叫他将如何安心地把注意力全放在病人的口腔中?
韩奇皓挂了汪灵的电话,转身正要回房间,却发现桑敏儿倚着墙,站在客厅盯着他瞧。
他站定,也盯着她,意思是要等她说出目的。
“你是做什么的?为何现在还不上班?”敏儿没让他多等,立刻就开口。
“你不也没有上班吗?”韩奇皓更改主意不回房了,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我替一些儿童读物画插图,所以在家里上班。”敏儿回答。并往厨房走去。
“要吃早餐吗?我请客。”
韩奇皓想不起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吃过早点了,更不用说是那种现做的土司加荷包蛋,或许还有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
想着想着,他真觉得饿了,于是微笑点头。
“谢谢你这么好心,我先去梳洗一番,再到厨房享用你提供的美味早餐。”
“请!”敏儿回答。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厨房、浴室各自去;五分钟后,他们再度于客厅集合。
敏儿把一个大碗搁在韩奇皓面前,里头是鲜女乃加玉米片。
“喏!好吃又营养。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工作性质呢!”敏儿捧着自己的碗,远远地坐到他的对面去。
昨天睡觉时她彻底反省饼了。夜深人静,良知善性特别高昂,她忽然对自己的行为深感愧疚。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个人?同性恋者也是人,虽然弱势,他们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她不该排斥他们。所以今天接了通找他的电话以后,敏儿决定摒除对韩奇皓的偏见,试着和他和平共处,于是便由她的拿手“免费式早餐”揭开了和平的序幕。
看着面前那碗鲜女乃加玉米片,韩奇皓吞了一口口水,扯了扯嘴角。
“我是牙科医师。”他答,端起碗舀了玉米片往嘴里送。
“牙科医师?”敏儿倏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洒了些牛女乃在衣服上。
“怎么了?我不能当牙科医师?”
“呃——可以,当然可以,我只是——只是有点讶异,你看起来不像是做那一行的。”老天!他怎么可以当牙医师?万一真得了爱滋病,是很容易传染给别人的。
“哦?那么我应该是干哪一行的?”韩奇皓问。
这可不是歧视不歧视的问题了。站在公众立场,她必须说一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话。
“我说实话你可别介意!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走牙科医师这一行,不然,对信任你的病人而言是不公平且不负责任的。”敏儿说,说到后来语调更显慷慨激昂。
韩奇皓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不解地看向她。
“不公平?不负责任?这怎么说?”
“你没听说过爱滋病吗?它会经由几种方式传染,其中之一就是血液。你既然属于高危险群,怎么能动那些医疗器材?”
“爱滋病?高危险群?”韩奇皓放下手中的碗,用着半带疑惑,半带危险的眼神看她。“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否解释一下?桑敏儿小姐。”
“你是个同性恋者耶!先生,说不定哪天你会倒霉地感染上AIDS。万一有一天你拿着钻子什么的先伤了自己,又在病人嘴里挖来挖去,将病毒传染给别人,那怎么办?”敏儿说得振振有辞,韩奇皓则皱起眉来。
“同性恋者?”他问,声音略带沙哑。
“万一你得了爱滋病,又从事这种工作,那就是蓄意谋杀,要判死刑的。”说严重些,才能叫他回头;这是敏儿单纯而好心的想法。
“是什么原因让你认为我是个同性恋者?小姐。”
“你自己承认的呀!你说你讨厌女人,不是吗?”
韩奇皓实在说不出此刻的感觉,既愤怒、又怀疑,还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个同性恋?也许还罹患了爱滋病?他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能让是非黑白一片错乱,荒谬无比。
他是说过讨厌女人,可没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者。桑敏儿小姐怎么会想得这么偏?
她肯定是大肆宣传了这个“恐怖”的消息!他还记得昨天柳若风送棒冰来给他时的表情,死刑犯行刑前,大概就是他那副模样吧!
他越想越觉得气愤,韩奇皓认为桑敏儿小姐这种莽撞的行为应该得到某些程度的处罚。于是他咽下怒气,面无表情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不该做牙医这一行,说不定我真是爱滋病带原者而不自知。”
“你可以去医院检查。”敏儿同情地说:“如果运气好尚未感染,日后在——在亲密行为上你可得多小心了。”
韩奇皓看了看她,忽然靠过去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凝视着她的双眼,以颇诚挚的语气说:“谢谢你,以前从未有人如此关心我,你让我觉得好温暖。”
他的举动和所说的话都让敏儿惊骇万分,而更令她几乎昏倒在地的是,话说完后,他的唇便覆住她微张的嘴……***
孟洁快乐地回到家里,笑容在推门进房间的剎那便冻结在脸上,随即换上的是一脸担忧。
她看见敏儿在哭,而且坐在床上哭得很认真;她两颊满是泪痕,一点也不同于平常的耍闹脾气。
孟洁犹豫着,终于还是上前坐在她的身边。
“敏儿,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她轻声问,深深感到问题并不单纯。
面对孟洁的关切,敏儿只是拚命摇头,泪水更加泛滥,却没有给予她任何回答。
孟洁心慌了,全心希望小柳今天是和她一块儿回来的。奈何小柳有个应酬,眼有这一团迷雾虽然令她既然慌乱又不知所措,但她也必须硬着头皮自己处理了。
主意已定,孟洁继续对敏儿抚劝。
“不要哭了嘛!敏儿,瞧你两只眼睛都哭肿了,丑兮兮的。”她搬出自认有说服力的说辞;谁知,敏儿听了竟开始踢脚。
“我都快烦死了!你能不能不要理我,让我静一静?”敏儿喊。
“让你静一静,你就不哭了吗?”
“……”
“你自己也不确定对不对?”孟洁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以前我有烦恼,你总要我说出来;现在你明明有心事,为什么却不肯告诉我?虽然我不见得能帮你什么,但说出来心里总会好过些,不是吗?”
一向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朋友这么严肃地表示对她的关心,敏儿不禁对自己的态度感到愧疚。
“对不起!孟洁,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凶的。”她拭干眼泪,吸吸鼻子,低声说。
“没关系!”孟洁笑。“你心情不好嘛!”
“我何止是心情不好,简直就快要崩溃了——”
“快要?我以为你早就崩溃了呢!看你哭成这个样子。”孟洁说。
敏儿瞪她。
“你居然学会了调侃人,而且对像还是我——你可怜的室友。”她忽然沮丧地把脸埋进双手中。“怎么办?孟洁,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先把问题说出来啊!”孟洁认真道:“说出来,大家想想办法,我不行的话,还有小柳嘛!他很聪明,而且绝对很乐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