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是找一班速度快的车来搭吧!现在后悔哪来得及?胡美琦恐怕早已通知她二哥了。
买好车票以后,龙雁先吃了晕车药,再备妥塑胶袋,深吸了几口气才踏入月台候车。
下班回家,看清楚客厅里跷高了腿看报的人是谁时,胡美琦讶异地放声尖叫:
“二哥!你——你怎么会在家里?”她喃喃道,一副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模样。
胡信民捡起被吓掉了的报纸,皱眉看着自己的妹妹。
“拜托!你见鬼了?这么大呼小叫的!”
“你——你不是在宜兰吗?回来干什么?”胡美琦急得直跳脚。
“奇怪了,小妹!你这么说好像希望我永远别回来似的。我忘了寄生日礼物给你吗?所以你这么恨我?”
“哎呀!人家没空欣赏你的幽默。完蛋了!完蛋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东西完蛋了?我回来破坏了什么好事吗?如果你约了男孩子来家里,我可以暂时走避的嘛!”
“才不是这种无聊的事呢!”胡美琦沮丧地坐下。“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了——你的研究报告呢?”
“昨天完成交给教授了,所以才有长假可放啊!”
“你回来了,那房子呢?谁在住?”
“还给屋主了,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三个月,回到家里感觉真像是天堂。”
“鸟不拉屎?”胡美琦瞪大眼睛喊:“你说那里是世外桃源,度假胜地的。”
“蠢不蠢啊!小妹。连一个心理不平衡的人说的话都信以为真。”胡信民大笑。“当时我郁闷死了,要在那种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没有美女的地方耗着,每天对着一大片树林发呆。为了让心里头好过些,只好把茅草屋想像成小木屋,把枯燥无聊的生活描述得多彩多姿。只有你这个小呆瓜才会信!”
“啊!”又一声尖叫,胡美琦从椅子上跳起来。“糟了!糟了!怎么办?怎么办啦?”
“我的天!拜托你别再跳了好不好?有事就说嘛!”
胡美琦于是慌乱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我寄了信给你,你没收到吗?”她接着问。
“什么时候寄的?”
“三天了。”
“信在哪里被传来传去的,到我手里起码也过了一星期,当然收不到了。你是怎么回事?忽然答应让你同学到那儿住。现在人都出发了,你说怎么办?”胡信民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胡美琦吸吸鼻子,委屈地说:
“我只是想撮合你跟龙雁嘛!她既漂亮又有个性,因为未婚夫背叛她而取消了婚约,正是最失意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如果让她到你那儿待几天,近水楼台,也许你们有发展出另一段恋情的可能啊!我也是好意——”
胡信民啼笑皆非,只能看着自己热心过度的妹妹说:
“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我赶回宜兰,也得她乖乖待在原处不乱跑才碰得上;如果她找不着我而离开了,那——”他耸耸肩。
“你还是跑一趟好不好?二哥!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胡美琦拉着他的衣服要求。
“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紧张;她找不到我,自然会回家或是找别的风景区去玩。没什么好担心的。”
“求求你替我跑一趟,我真是太对不起她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
“可是我才回家两个小时——”
“二哥!”胡美琦苦苦哀求。
胡信民叹口气。
“看来只好跑一趟了。你什么不会,专会给我找麻烦!”
他说完,起身想上楼去拿点随身该带的东西;没想到一脚绊住了地毯翘起来的边,整个人跌倒在地。
胡美琦惊呼一声跑过来扶他。
“二哥!你没事吧?”
胡信民白着脸,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看这一趟是去不了了,我的脚——好像严重扭伤了。
第二章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晕车药,龙雁一路上睡得昏昏沉沉;晕车照样晕,倒是没有吐出半点东西;加上很幸运地在宜兰的前两站醒来,龙雁觉得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最顺利的一次旅游。
后来,当她连拦了三辆计程车,司机都表示不知道她说的地方时,她想自己也许是高兴得太早了。
是她记错了住址吗?
龙雁拿出胡美琦抄给她的住址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说错,于是拿着住址锲而不舍地又拦了一辆计程车,并慎重地把住址说了两次。
这回司机以怪异的眼光看她。
“你确定要去这个地方?”
虽觉得他问得怪,龙雁还是点点头。
“你知道怎么走吗?”她满怀希望地问。
“上车吧!”司机只简单地说。
龙雁上了车,这会儿才开始有心情欣赏外头的风光。胡美琦说的不错,这儿看起来真是民风纯朴,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街道不宽但整齐,人车也不多,而且显然不似南部那般酷热,尤其车子沿山路往上开时更觉凉爽。
山路崎岖,龙雁又有了头昏的感觉,索性闭起眼来休息,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图画;画里是一幢诗意的小木屋,屋外有林木,有巨石,还有溪流流经。溪里有小鱼小虾,清澈见底的溪水像在朝她招手。要她尽情享受它的冰凉不要怕羞。
此刻她开始兴奋起来。除了晕车的痛苦,出来走走似乎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无聊;反正一上山就待在小木屋附近,那么回台南以前就不须要接触任何她讨厌的交通工具;不会晕,也不会吐,她可以把这儿当家里悠闲地过几天。
老天!她差点忘了木屋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胡美琦的二哥也会住在那里,而且他才是屋子的主人。
其实这不是她所喜欢的。
两个不认识的人,又是一男一女,在一个屋子里同住几天总是很尴尬。一见面就大眼瞪小眼地拉拉杂杂地说些客套话;老实说,她每回遇上这种情形两道眉就忍不住皱得老高。
可是人家是胡美琦的哥哥啊!又招待她到这么棒的地方度假,不理会他的话太说不过去了,爸妈知道了会骂她没礼貌——
车子猛然煞住,龙雁张开眼睛。
“到了?”
“到了,车资三百元”
“可是——”龙雁看看左右的山壁及陡崖说:“这里没有住家啊!”
“小姐!你要去的地方什么车都开不上去。”
“你不是说你知道怎么走吗?”
司机不耐烦地指指山壁说:
“你看见那条路没有?”
“哪里?”龙雁极尽目力搜寻着。
“就在那棵树旁边嘛!”
“哪有?我没看见啊!”
司机干脆要她下车,带她到山壁边。
“喏!就是这条路,没有岔路,一直走就会看见左手边有三、四间破屋子,就是那里了。”
“这——”看着那条狭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龙雁皱皱眉。“拜托!这也算路吗?我要找的是一间小木屋子,像垦丁、溪头那种漂亮的木头屋,不是什么破烂屋子。”
司机打趣地看看她。
“我在这里开了几年计程车,却从没听过有什么漂亮的小木屋。”
“怎么可能?我——”
“小姐!我已经把路指给你了,你要不要上去快点决定,否则我走了,你想下山很难拦到车。”
开玩笑!搭了这么久的火车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你说车钱多少?”龙雁拿出皮包。
“三百。”
“这么贵?”
“小姐!这个地方这么偏僻,知道的人又没几个,我是怕你拦不到车才跑这一趟啊!回程一定是空车了,拿你三百哪里贵?”
明明是敲竹杠还说得冠冕堂皇。遇上这种情况原本龙雁是绝不会妥协的只是天色已不早了,她若想走上山就得趁早,否则一个人在阴森的树林里模黑前进,她平日胆子再大也觉得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