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无尘迷惑了。当夜色更深沉,冯即安上了屋顶,他才回过神。
拣个好位置,冯即安才坐定,便开始揶揄:‘老大,底下不待,跑上来看月色,真有雅兴!’
‘风月楼。’狄无尘闷闷开口。
冯即安张大嘴。‘你怎么……’
‘我只要一句话,是不是眼风月楼有关?’
‘你怎么知道?’搞什么鬼!这消息可是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对线民又威胁又利诱才挖出来的,居然连卖弄的机会都没有,冯即安想想,还真沮丧!
‘两个月前的某个晚上,有人瞧见了几辆马车停在风月楼前,一个打更的大叔还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狄无尘的眉心揪得更紧。
他错看侯浣浣,她绝对不单只是个凶悍的婆娘,她有很多张面具,她是个谜。
‘老三,明天替我查个女人。’
‘女人?’冯即安兴趣来了,女人哟!他有没有可能听错?这两个字是从狄无尘嘴里冒出来的?
有意思,真有意思极了!
‘老大,开窍啦!’冯即安哈哈大笑起来。
狄无尘扫了他一眼。
‘算我没说。’瞧见他那眼底的警告,冯即安立刻住嘴。
‘风月楼里,有没有一个叫侯浣浣的女人?’
冯即安的眼睛又亮起来。‘原来你问的是这个,不用查、不用查!我现在就可以回答。这个侯浣浣不但是风月楼的头牌,还是扬州目前身价最高的名妓。’
突然一个翻身,狄无尘回到地面;他那严厉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感情。
‘走吧!咱们去探探虚实。’
第三章
风月楼。
门才被拉开,侯浣浣就被后头李三用力地推进门内,她差点就跌个四脚朝天。
稳住自己后,她对李三抡起拳头,忿怒地挥舞一下,才回头看严正。
严正半躺半卧在床上,左右两个半果的女人像蛇般贴着他,表情是串灾乐祸;而严正则神色阴沉。
‘听李三说,你下午干了件好事?’
侯浣浣耸耸肩,随手拣了桌上的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是不是该打她一顿呢?严正忖道,或者让这女人吃点苦头,她会知道擅自逃跑会有什么下场。
‘要骂人就快点!我在仓库睡了一下午,筋骨痛死了。’没等东西滑进胃里,她含糊地说了一句。
严正呆了呆,按下满心怒火。
‘高老爷那儿不是挺舒服的?’他闷闷地问。
‘你想让他对我霸王硬上弓?严老大,我侯浣浣大字没识几个,但对‘利’这个字,我还有这么点儿概念。我知道自己的底,绝下止外头喊的三百万两。你要让个老色鬼毁了这一切,当然也可以,要是让高老头把我包下来,你连个子儿都拿不到。’她没好气地说。
他挑起眉,满月复的怒气因她的一席话而平息了大半,看不出来那高安庆是这样急色的家伙,若真如此,也算那老色鬼活该!
‘李三就在外头,你大可以叫一声,为什么连他都打?’
轻蔑地瞧过李三,侯浣浣口气更坏了。‘他在外头吗?我跑出厢房,连他的鬼影子也没瞧见。’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把我打昏的!’李三气得满脸通红,听到严正的口气倾向侯浣浣,只恨自己不能上前把她那张嘴撕成碎片。
‘我把你打昏?确定吗?’她冷笑一声,然后,不能置信地摇摇头,甚至还绕过去查看李三后脑勺的伤。‘哟!我不知道你李三顶上还多生了两颗眼珠子呢!’一说完,侯浣浣口气突然变凶。‘你瞧见是我打的吗?值得吗?打昏你,我得了什么好处?’
‘你——’论口舌之利,李三根本辩不过她,偏偏主子又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李三转向严正,一脸气急败坏:‘严老大,明明就是这贱人……’
话还没完,他背后给人一撞,重心不稳地往前仆去,绊倒了两张凳子。
房门外,阿罗端着一盘茶点,冷淡地看着地上哀哀叫疼的李三。
‘阿罗,你就是这么不小心!’侯浣浣嘴里骂着,却俏皮地眨眨眼。
这李三嘴巴要是再不放干净点,下回不必等阿罗替她出这口气;总有一天,她会—脚把那个废人踹进黄河里,让他吞满一整口的泥沙。
从阿罗的盘子上抓了几样糕点,侯浣浣转向李三。
‘你还有伤呢!要不要吃一点补补身?’她笑吟吟问着。
李三忍无可忍,举手便要朝她打去,未料阿罗手—扳,他再度摔倒。
‘要带种,就别欺负女人。’阿罗的疤痕狰狞泛白;李三退了一步,恨意更炽。
‘够了!都别吵了!’”严正大力地拍了一下床,皱着眉心,不晓得该相信哪一方好。若论忠诚,他绝对不质疑李三的话,但是眼前能带给他最大利益的是侯浣浣;而且,这女孩对于金钱上的贪心程度并不下于他,他们有一样的目的,侯浣浣是个聪明人,也许性子傲了点,但她绝不会搬砖头去砸自己的脚。
‘你进来有什么事?’严正转向阿罗。
‘虞少爷来了,指明要见浣姑娘。’
‘财神爷上门了。’侯浣浣俏皮一笑。‘阿罗,送我出去吧!严老大,你还要训话吗?’
他看看忿怒的李三,又看看笑嘻嘻的侯浣浣:心头烦躁不安。
‘这件事就此结束。浣浣,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类似的情形发生……’
‘不会啦!不会啦!’她摆摆手,对李三胜利地笑笑,领着阿罗走了出去。
***
冯即安真不了解狄无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傍晚在屋顶找到他,那张胡子脸始终透露着怪异。这种情形从未有过,尤其还跟个出道不满一个月,才貌倾扬州的妓女有关。
‘咱们还找清黎郡主的,是不?’他小心地问。
狄无尘点头之后,两片唇便抿得死紧,任冯即安一路如何旁敲侧击,就是不做任何表示。最后,冯即安放弃了,他跟着狄无尘,闷闷地绕去风月楼的后院。
‘上去。’狄无尘指指二楼。
‘老大,这儿是妓院。’他努力想对狄无尘点明这个事实。
‘我知道。’
‘男人只要有钱,就可以光明正大进去的地方。’冯即安补充了一句。
‘你说完了没有?’狄无尘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兄弟三年来,冯即安从没见过他这样不正常。‘老大,你是不是还不了解我在说什么?这儿是妓院,咱们兄弟可以迈开大步走进去。’他倒比了两根手指头,做个走的动作。
‘我来查事情,没心情逛窑子!’他恼声骂道,提一口真气,先行跃上屋顶,不再搭理冯即安。
那一晚入夜,勘查过地形后,冯即安被派去救出人质;而狄无尘,他单独抄掉了风月楼。
***
侯浣浣最初是被女人尖锐的叫声给吵醒的,而后,接着一阵没头没脑‘砰砰碰碰’的撞击声,令她弹起身子,对楼下的喧闹大皱其眉。
她心念一动,下床穿衣整裳,门还没推开,就被人用力拉住。
‘干什么?’她猛然收口。
严正的颊上有伤,脸色难看无比,他手里提刀;还来不及问话,侯浣浣又被他拖了出去。
‘别这样拉拉扯扯的,我自己有脚。’她喃喃抱怨,旋即又问:‘其他的姑娘呢?’
‘别问东问西的。’他推她一下,踢开另一扇门。
‘我叫你别推——’抬起头,她眨着大眼睛,瞪着走廊尽头握着烛台的男人。
天!半张胡子半张脸,不是那个一事‘无成’,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