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章
连家瑜挺着大肚子整理卷宗。再过几天就要开始请产假,她这几天特别忙,忙到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从前莫吟霏帮她做多少工作。
新来的法官要有昔日长官一半体贴,快临盆的她就不会忙到连宝宝都替妈妈喊累的地步。
右手边的同事叶书记官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小声咬耳朵问道:“家瑜,莫法官真的发疯了吗?”
脸色倏地一沉,连家瑜朝同事怒目而视。“你胡说什么?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才发疯!
叶书官讪讪地回嘴道:“甭瞒了,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庭务员说莫法官开庭情绪不稳,只要被告讲话音量稍微大一点,她就开始头痛。没征没兆地,还会突然狂笑,吓得民众以为法官中邪了。院长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强迫命莫法官留职停薪,回家休养。”
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打听得一清二楚,干嘛还来问她?穷极无聊传八卦打发时间吗?这种心态最要不得!
连家瑜冷着脸哼道:“莫法官静养一阵子就没事了,我会把你的关切之意转告给莫家知道的。”
叶书记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连摇手。“千万别说,要被其他莫法官、检察官们听到我刚刚讲的话,以后就别想在法院混了。”
连家瑜朝他投去轻蔑的一瞥,口气还是冷冷的。“在人家背后说长道短是不道德的,国家付你钱不是请你来散布八卦。”
叶书记官不敢接腔。孕妇火气大,他惹不起!
左手边的同事打圆场道:“莫法官人很好,我们也都希望她早日康复。不然这样吧,我们一起出钱,买束花送给莫法官。”
叶书记官第一个举手赞成,将功补过的心态相当明显。
连家瑜摇了摇头,婉拒同事的好意。
“莫法官家里人多,不适合静养,她现在住在朋友家。朋友家开花店,花多得淹出来,我们再送花没意思。”
“那改送鸡精好了。”疯病吃鸡精有没有用?
连家瑜又瞪了叶书记官一眼,还是摇头。“不用了,我去看莫法官的时候,会替大家转达的。”
大伙人碰了几次软钉子,也就不再坚持,各自回去工作。
连家瑜强颜欢笑,却掩不住眉间忧愁。
莫法官,你快点好起来,家瑜很想念你,本来还想请你替宝宝取名字,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唉!难道红颜当真薄命?
雷鸿远放下报纸,朝门口罚站五小时的男子投去同情的一瞥。姑且不论其它,这小子的毅力还真不是盖的。
将“早日康复”卡片插在紫白相间的桔梗花瓣中间,蓝慕华将花束递给不支薪的快递工。
“鸿远,帮人家送花。长庚医院八楼第七病房。”
雷鸿远指指外头站卫兵超过五小时的大个子,放心不下。
“不要紧吗?”瘟男会不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强行入侵啊?
蓝慕华将快递工推了出去。“不要紧的,他是霏霏的朋友。不见到霏霏,我看他是不会走的。”
“小蓝,千万别心软喔!”雷鸿远恶质地道:“他比栖兰山的千年桧木更壮,站一站不会死的。想想他把你朋友整得多惨啊!这种人就是欠修理,活得难过、死得难看也是他自找的。”
耳音特好的杜天衡一个字都没听漏掉,杀人目光在雷鸿远背后干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死没人哭的浑帐!又不干他的事,他多嘴做什么?
蓝慕华将存心找砸的雷鸿远往外推,催促道:“别啰嗦,我知道该怎么办。快点去,迟到对客户不好意思。”
雷鸿远牵出摩托车,在杜天衡“你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回来”的目光相送下,呼啸着扬长而去。
蓝慕华又叹了口气,心中犹豫不决。
唉!懊不该让他见霏霏呢?赶也赶不走,他高头大马,脸上又挂着一副世人欠他几千万的臭脸,杵在门口谁敢来买花?
前一秒杀气腾腾的杜天衡,马上换上乞怜的嘴脸。
“小蓝,让我见霏霏。我求求你。”
蓝慕华凝视他一下,无可奈何地选择让步。“进来吧!”
失魂落魄的杜天衡呆住了,小蓝说什么?进来?她要让他进去看霏霏?真的吗?他没听错吧!
一颗心兴奋得几乎裂开来,杜天衡立刻往里面冲,后衣领却被蓝慕华提住了,动弹不得。
“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你才可以去看霏霏。”
杜天衡一心一意只想见莫吟霏,却又不敢违拗蓝慕华。毕竟自己现在踩在人家的地盘上,总不好太嚣张。
“小蓝,有事等一下再说行不行?先让我见霏霏。我好久没看到她了,我很想她,非常担心她。”
若非念在他一片痴情,就算他在门口站成化石,客人不敢上门导致花店关门大吉,她都不会放行的。
“你这个样子会吓到霏霏,不行的。”
生怕二次伤害最爱之人,杜天衡急躁的脚步终于缓下来。
“好好的人怎么说病就病?怎么会这样?”
还不都是爷爷害的?他也难辞其咎!
这两个害人精,亏霏霏还把他们当成最重要的人。
“医生说是创后症候群,一种压力造成的精神疾病。病人遭受非人的折磨,造成心灵上的巨大创伤,觉得这个世界没有给她一条路可走,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就把自己茧封起来,断绝与外界联络。”
杜天衡皱着眉头思索,推敲着事件的前因后果。
“所以,霏霏开庭开到一半突然哈哈大笑就是因为发病的关系?”庭务员吓得差点屁滚尿流,以为莫法官中邪了。
蓝慕华替好友心疼。“原告、被告双方立场迥异,在法庭上吵翻天,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病人?医生说霏霏听觉特别敏感,稍微大声一点就很容易发病,要靠药物长期治疗。”
霏霏听力那么好,再怎么复杂的曲调,听过一遍就能够用大提琴拉出完全相同的旋律,她怎么忍受俗世间嘈嘈噪音?
杜天衡心下黯然,他怎么没及早发现呢?霏霏脾气温和,容容再怎么“鲁”,她都不会生气,唯独对噪音的忍受力极低。
十年前,她虽然很怕爷爷生气,还是报案请警察收拾爱哭的小表,因为她真的受不了那种穿脑魔音!她对噪音没辙,那是她的致命伤。
蓝慕华手指头老实不客气地戳中杜天衡的额头。
“程定安学长跟我说,前些日子莫爷爷去找过你,叫你跟霏霏分手,有这回事吗?你老实说,不准避重就轻。”
杜天衡恨恨道:“死老头知道我舍不得霏霏和家里决裂,就拿这个威胁我,后来霏霏来找我,我讲很多伤人的话,还主动提分手想让她死心,没想到会让她那么痛苦……”
听到这里,蓝慕华总算明白事实发生的经过。杜天衡明明对霏霏爱之入骨,不然也不会一连五天,天天在花店门口罚站,只求见霏霏一面。
原来他是迫于莫爷爷的婬威,才言不由衷提分手。对于莫爷爷不留余地的残忍手腕,蓝慕华难以苟同,更是畏惧不已。
杜天衡思绪乱成一片。死老头到底对霏霏做了什么?让她觉得把自己关起来才不会再受伤害?
仿佛读出他的疑问,蓝慕华解释道:“爷爷把史特拉第瓦里卖掉了。”
大提琴是霏霏的第二生命,莫老头果然够狠,这招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杜天衡霎时间脸色苍白,随即涌现愤怒的火焰。“人有多变态,看死老头就知道了!霏霏敬他爱他,他居然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