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尚理手心微微泌出冷汗,难道他发现了?
“没印象。”
夏振刚没看出他的异样神色,翻开客户资料说道:“杨尔杰,电梯之狼,你曾经帮他辩护,想起来了吗?”
穆尚埋暗潮汹涌的心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口气还是淡淡的:“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问题倒不是出在杨尔杰身上,而是被害人的哥哥不甘凶手只开了一年半就放出来,放话要对你不利。”
穆尚理哼了一声,说道:“是吗?”
夏振刚为难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由得心生感慨。
“很多被害人不恨被告,反而恨我们帮被告辩护。律师难为,一般民众不了解受辩护其实是基本人权的一种。”
穆尚理模不清楚老狐狸的本意,他的每一句话,听起来似乎只是单纯地提醒他留神被害人的报复,却又不无想象空间……
夏振刚殷殷提醒道:“你要多加小心。办公室有警卫,安全比较有保障,你家也去装保全吧。”
穆尚理冷哼着说道:“没那个必要,他敢乱来,我就让他吃不完兜着走,索性送他去监狱长点见识。”
夏振刚劝道:“不要跟他们硬碰硬,斗得两败俱伤,自己也吃了亏。听我的话去装保全,费用算事务所的。”
“真的不必了。”
穆尚理素来大主大意,岂由得他人擅加意见。
夏振刚久劝无效,只好说道:“那我不勉强你。你会防身术,又没有家累,所以不怕。哪天有了老婆孩子,就没办法这么潇洒。”
老婆孩子?他有什么资格跟他谈这个?!
穆尚理怒气暗生,双掌握成拳头。
“我要是像你一样,收到再多子弹我也不怕,”夏振刚露出置安神色,“有了晴尹和玥玥,就不敢冒险啦!”
夏盈玥的名字,宛若炎炎夏日不知打哪里吹来的一阵凉风,吹进他心坎,也吹皱了一池心事。
穆尚理拳头松了开来,脑中混乱一片,神情黯然。
“对了!”夏振刚一拍大腿,忽然记起一事:“上次你从法国把她带回台湾,我都忘了谢谢你。”
“所长太客气了,哪用着得谢。”
“不如我安排玥玥头你和崇真吃顿饭。”夏振刚眼神闪烁,显然另有所图,“让她当面谢谢你。”老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都说不必了,他干吗坚持大费周章要女儿请他和二姐吃饭?
多嘴不是穆尚理的习惯,他静静等对方把话说完。
“坦白说,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夏振刚不打自招,贼笑嘻嘻地说出心内盘算。
“玥玥是我的独生女,这你是知道的。她不爱念法律,小脑袋瓜子里净装一些稀奇古怪的思想。”
何只稀奇古怪而已!穆尚理想起了“心灵”、“网路骇客恐怖攻击”,忍不住微笑。
小丫头的确与众不同,所以才更吸引他,只可惜……她姓夏,就像他姓穆,都是不可抗力、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夏振刚也叹了口气,两人的心事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们叫她不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专心念书,考上律师才是正途。”
穆尚理静默半晌,说道……“所长,也许令嫒往别的地方发展,未来成就更能超越贤伉俪。”
夏振刚两眼瞪得圆鼓鼓的望着他,满脸惊讶与不信。
“你也被她收买了了?当年玥玥教唆一屋子叔伯姑婶替她说项,要念历史系不要念法律系,我和她妈咪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摆平她。”
“如果她喜欢念历史,勉强她去念法律,也是没意思。”
话才出口,穆尚理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应该策动父女反目,最好闹得破脸成仇,这是伤害老狐狸的绝妙好计,谁叫女儿是他的罩门呢!
为什么他反而替夏盈玥说话?被管到连呼吸都不自由是她家的事,他心疼个什么劲!他应该让她痛苦,而不是让她快乐!
主意是这么打,念头是这么转,讲出口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知道和做到,本来就是差很远的两件事。
夏振刚斩钉截铁的说:“我只有玥玥一个女儿,她将来要继承远观,非考上律师不可,你们好歹帮我劝劝她。”
她自是她、你自是你,父母是生她的人,但那是她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勉强她去做不喜欢的事?
她扛得很累,一点都不快乐,你知道吗?
穆尚理怒上心头,霍然站起来。
“所长,我约了客户,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夏振刚有点愣然,“那吃饭的事……”
“改天再说。”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下夏振刚独片发怔。
第七章
“好累!”
按下列印键,夏盈玥伸了个懒腰。这几张文稿把她整得很惨,一个美好的下午就这么完蛋了,帮爹地做事还真是辛苦!
“咕咕!本咕!”
听到报时声,赵儒珊即使分身乏术,仍不忘从小山般的案牍中探出头问道:“东西弄好没?马上要用喷!”
“正在印,印完了就好了。”
夏盈玥站起身徐徐道:“儒珊阿姨,我出去走走,顺便弄点东西喝,要不要我帮你带杯饮料?”
赵儒珊捶着酸疼的肩膀,苦笑着说道:“弄你的就好,我没心情喝东西,喝了大概会吐出来。”
夏盈玥拿了钱包走到门口,赵儒珊叮咛道:“对了!玥玥,老大今天去阅卷,再半小时就回来了,他叫你等他。”
“哦!”夏盈玥漫应了声,这代表她只能出去晃晃,半小时后要滚回事务所聆听爹地的训示。
走出办公室,便是正常的律师事务所的繁忙景象,尤其“远观”法律事务所极其有名,业务量极大,每个人自然都忙得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大小姐,忙完了呀?”
“嗳。”
夏盈玥在“远观”的地位很特别,虽然只是打字小堡,但她爹地贵为所长,叫她“大小姐”并不为过。
“很辛苦哦?”
“还好。”
同样的工作,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难度,她在这里只负责把爹地的手稿输入电脑,因为儒珊阿姨深度近视,不能长时间盯着屏幕,而爹地打字的速度和乌龟有拼,如果要他自己把东西打出来,他绝对是全世界最没产值的律师。
对别人来说,这十足是个苦差事;夏振刚的字很难认,龙飞凤舞地,还有很多自创的简字,这还不打紧,更糟的是一地中文穿插英文、德文缩写,夏盈玥看惯了还无所谓,其他人根本难以辨识。
也之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当工读生,虽然夏振刚任用私人,但是法务助理们却感恩涕零,老板的手稿实在太悲情了。
“出去吗?”声音又羡又妒的。
大伙儿忙得天昏地暗,她还有空出去逛,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落土八字命,谁叫她爸爸是所长呢?
“唉。”
夏盈玥的精力全被电脑榨干了,没力气跟大伙闲扯。她脚步移向门边,到星巴克坐半小时吧,那边的摩卡咖啡不错喝。
抬头看到步入大门的身影,夏盈玥几乎哀号出声。她今天真是苦命啊!连半小时的休闲都不可得。
“爹地。”
夏振刚朝女儿走来,所过之处众人莫不掩鼻,身怀六甲的总机准妈妈更惨,酸水苦汁直冒喉头,她抱着垃圾筒大吐特吐。
老大身上怎么有臭水沟的味道?
“玥玥,文件打好了吗?”
夏振刚宠爱地伸手想模女儿。
夏盈玥捂着鼻子,连退数步避开父亲飘着异味的碰触。
“爹地,你的衣服好臭!”
夏振刚缩回手,翻了翻白眼气道:“这不是那该死的卷宗!”
夏盈玥捣着鼻子,小脸因别气胀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