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发觉他的脸色逐渐地变黑了。
很好,一醉醒来之后就给爷全忘光光了是吧?
“来人,打桶井水叫她灌!”下一刻,范雷霆抓狂大暴走,“没喝完不准出府!”
“大人饶命啊,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啦!”
第5章(1)
接下来的半个月,范雷霆完全不给好脸色,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最好皮绷紧点别惹爷发疯”的火爆表情。
慌得喜鹊日日战战兢兢地百般讨好,饭不敢多吃一口,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乖乖跟在他身边当个没嘴葫芦地只管做记录。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心情依然没有转好的趋势,惹得喜鹊每天都提心吊胆,唯恐被他炒了这份贴身长随的工作。
可饶是前一天才吼得她抱头鼠窜,第二天早上时辰一到,只要她稍稍晚起,自家寝房外就会出现总教头军府的某个护卫敲她窗户,“喜姑娘,头儿说你若误了他应卯的时辰,就让你提头来见。”
吓得喜鹊立刻自床上跳起来,好几次因为这样一头撞在床架上,还害窗外的护卫误以为她要自尽以谢天下。
“嗳嗳嗳,这雷霆大人肯定是欲求不满,给憋的。”
这天早上,喜鹊哀怨地揉着红肿的额头,忍不住嘀咕道,“不行,我得积极点把这几日配好的对象呈报上去,先让他挑上一挑,说不准这其中某一个就是他的金玉良缘——再不济给他消消气也好哇。”
于是乎,在晌午用饭休息的当儿,她随手抓了颗馒头就到军帐里,在看见寒兵和铁戢又像影子似的守在范雷霆身边时,弯弯眉儿不禁紧皱了起来。
“又干嘛呢?”范雷霆边用饭边看训练成果评核册,一抬眼就瞥见她打结的眉头。
“雷霆大人,小的有要事相商。”喜鹊陪笑地搓着手,圆圆眼儿不忘冲着寒兵和铁戢频使眼色。“是‘很重要’的事。”
可惜他俩像左右门神似的,假装视而不见。
啧,怎么这么不配合啊?
“噗嘶!噗嘶!”她拚命暗示他们非礼勿听,眼睛都快抽筋了,偏偏这两人好像故意同她打擂台,硬是寸步不动,甚至站得更挺了。
喜鹊正急着,可范雷霆一见她对自己的副将那副“眉来眼去”的暧昧样,胸口又是一阵窒气难当。
好你个媒婆子,眼里还有他这个爷在吗?
他冷冷挑眉,“不说你现在就可以走人了。”
喜鹊倒抽了一口凉气,“雷霆大人,小的可是一片丹心为主,此情唯天可表,大人怎能还没过河就拆了桥呢?”
他闻言嘴角抖动了一瞬,忽然记起自己仍在不爽中,不给好脸色地道:“还贫嘴,爷是你可以胡话瞎混的吗?”
“冤枉啊大人!”她一边喊冤,一边狠狠瞪了他身后那两尊肩头可疑地颤动着、明显在幸灾乐祸的“门神”一眼,在勉强收回眼刀后,一脸极度苦情地望着范雷霆,“小的只是想要跟大人商量一下你的婚事对象,不想现场有‘不相干的路人’罢了。”
路人甲和路人乙相觑一眼,彼此都有些火大——头儿的事就是他们的事,谁说不相干了?
可是头儿在,他们谁也没敢冒然抗议。
范雷霆则是在听到她说了寒兵和铁戢乃是“不相干的路人”之后,心下一乐。
嗯,这话听来还算顺耳。不过——
他清了清喉咙,装作浑不在意地淡淡问:“你们三个有什么嫌隙不成?”不问还好,他一问,喜鹊憋着的一口气涌了上来,本想告状,还是强自忍住了。
谁会知道这两家伙皮相长得好,可性情却是那么讨人厌哪?
前两天她也不过是旁敲侧击一下两位副统领娶亲了没,谁知道他们两个竟然连同她打声官腔都懒,直接就冷冷甩了一句:“有头儿那样的前车之监,换作是你,你敢吗?”
是怎样?不过是失误了那么一两次、两三次,谁都可以来打落水狗了不是?
范雷霆察觉到他们三人之间瞪来瞪去,已明显升化成剑拔弩张的紧绷火爆状态,突然有点想笑……是小孩子吵架不成?
思及此,他心念一动,凝阵盯向小脸鼓鼓、愤慨不平的喜鹊。
唉,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年轻轻的小人儿,酒后忘了前事也是情有可原;反倒他一个大男人足足生了半个月的闲气,未免也太气量狭窄了。
他那张黝黑脸庞掠过一抹讪然,闷了良久的心情顿时松缓了许多。“寒兵,铁戢,你们也去用饭吧。”再望着她时,范雷霆的眼神已是正常了些。“喜子,你留下来,不过爷只有一盏茶辰光可以听你说。讲重点,别又废话一堆。”
丙然大人一言,抵得过千军万马,现场立刻清空,只剩下左手拿着颗馒头,右手握着画轴的喜鹊,和一脸“好吧,爷倒要听听你怎么说”的范雷霆。
“是这样的,雷霆大人,小的这次又帮你精挑细选了几家美貌才情一等一的小姐,应该会非常符合你的需求。”她满脸热切地走上前来,随手把馒头丢一旁,也没等他同意就把画轴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紧挨在他身边细细介绍起来。“你瞧,这一号曹小姐出自书香世家,饱读诗书,善音律,温柔婉约,长得极为可人意儿—”
这家伙,还给爷来真的。
“下一个。”他冷哼了声,极为不给面子。
“为什么?”她脸上满是错愕。“你再多看几眼嘛,我觉得挺不错的。”“爷要的是女人,不是豆腐。”他冷冷地道,“赌她禁不起爷一声吼就口吐白沫,昏厥倒地。信不信?”
喜鹊哑口无言,然后默默地换过另外一张画卷。
没关系,雷霆大人牙口好,吃硬不吃软。
“那大人看看这二号武家小姐,出身京城第一镖局,自小习鸳鸯刀、百节棍、八卦掌,浓眉大眼英姿焕发——”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
“下一个。”他像赶苍蝇似地大手一挥。
好你个范——喜鹊强迫自己咽下问候人祖宗十八代的不良冲动,努力挤出了一朵不耻下问的灿烂笑容。“敢问雷霆大人,您又有何见教呀?”
“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爷成日看得还少了吗?她又如何当得起一家主母?”他不悦地道:“况且爷不是刘备,娶什么孙尚香?”
雷霆大人软硬不吃,是个有原则的。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吁出后,继续换过第三张画卷。
“京师礼教坊主家妹,自幼读女诫,习妇德,举凡古今南北礼制规矩,无不熟稔于心、成竹在胸,容貌清傲若兰花之姿,身段纤秀——”
“下一个。”他皱眉,不耐地道。
“好你个这次一定要给我说清楚——”喜鹊差点失控从他头上“猫”下去,最后总算及时悬崖勒马,努力维持住一丝理智。“小的意思是——您又、哪、儿、不、满、意、了?”
“咬文嚼字的,规矩那么多。”他看起来也很不高兴。“没准爷月兑了衣衫要上,她还让爷先去焚香净身,顺道再背两篇礼训。再不做到一半,突然想给爷讲番夫妻敦伦之道来听听,谁受得了?”
“所以雷霆大人喜欢食不言、寝不语的?”她眼角微微抽搐。“用叫的可以。”他倒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即提出精辟的释义。
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大逆不道地痛扁了十万御林禁卫军总教头一顿,然后睁开眼,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很甜很甜的笑脸。“那么,我们可以换下一张了吗?”
他耸了耸肩。
真是十足考验她这七世以来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