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选择权蔡小雀
爱情,等同于幸福吗?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少女的梦想里只有鸟语花香、音乐曼妙,还有骑着白马而来的王子时,爱情,几乎是幸福的另一个名词。
可是时光荏苒,岁月流逝,少女渐渐大了,世界也从单纯的七彩,变成了各种复杂的颜色,有时金光闪烁,有时绿意盎然,有时是蓝天,有时却只是层层迭迭、看不出是黑是白的灰……
于是少女们知道,生活多了很多不同的选择,不见得每一条路都能通往幸福,而在爱情的岔路上,有时只是一个错步、一个转弯,一切又变了样。
有时,会开始想念过去,那些琼瑶阿姨罗织的爱情神话里,虽也有苦有悲、有现实有虚幻,可那时候的人们渴望的爱是多么地纯粹、热烈。
于是有了含烟山庄里的霈文与含烟、云帆与紫菱的一帘幽梦、皓祯和吟霜的梅花烙订情、尔康和紫薇的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有时,会盼望真正了解那些亦舒阿姨笔下多情却又理智的缠绵传奇,窥见都会里女子对爱的渴望、空虚、勇敢或迷惘。
如向《我的前半生》里寻回自我的子君、《玫瑰的故事》里颠倒众生的黄玫瑰,在爱与恨、物与欲中徘徊辗转拉扯的喜宝,《朝花夕拾》里匆匆瞥见了爱情原来的模样,只此一眼,却已是刻骨铭心,跨越数个世纪恋恋不忘的陆宜……
我向往当时的爱情,那几乎是一辈子的事,可是现在,往往更常见到的是,花方初绽香未褪,蝶已展翅自飞远。
仿佛我们的爱情,我们的香气,我们的灵魂,还依依眷恋着那份热度与滋味,可是窗外早已天光大亮,所有梦里缱绻的美好再怎么不舍,也只能消失在空气中。
等待,或者终有时日,梦还再续。
可幸福,几乎又成了另一种模样,它有时像是不需要太多的爱,只要温暖多那么一点点、关怀多那么一点点、牵挂再多那么一点点,然后,就可以找到牵绊住两个人的理由,藉此,渐渐走向幸福的可能。
如果是你,会选择坚守那份燃烧灵魂的伟大爱情,还是人生中那小小的、暖暖的、可靠的幸福呢?
楔子
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站在SOGO百货的咕咕钟底下,看着四周人来人往。
渐渐地,暮色完全消失,黑夜降临,四处亮起的灯海,理直气壮地取代了自然的天光。
时间一点点地在眼前流逝,背后的咕咕钟却不知又第几次响起,带着欢快单纯可爱的音乐,歌颂着世界无比奇妙美好。
然后,明亮灿烂的灯又一盏一盏地熄灭了,人潮变得稀落、清冷。
她还是固执地伫守在原地。
……一定,会来的。
第1章(1)
砰地一声巨响!
花小姜从床上重重摔到床下,跌得她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见鬼了……”她疼得龇牙咧嘴,边揉着边挣扎爬回床上。
要死了,无缘无故的作什么恶梦?
她甩了甩头,渴睡地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山里,搂紧了被子,迫不及待再和周公大战三百回,怎知天杀的手机铃声瞬间大作,彷佛幸灾乐祸地叫个不休。
她咒骂了几句连建筑工人听了都会脸红的粗话,粗鲁地抓过手机,“喂?!”
“你昨天有看官网上疯狂涌进的抗议留言吗?”
“啥?”她迟钝的脑细胞反应慢了好几拍。
“网友们都快疯了,谯声震天。”
“嗯,哦,那还好啊……”她强捺下打呵欠的冲动,听着导演在电话那头几近抓狂的抱怨,心不在焉地应着,眨眨酸涩干涸的眼睛,暗自盘算着是不是该再去眼科一趟,多拿几瓶治疗眼压过高和干眼症的药水。
啧,真不晓得导演穷紧张个什么劲儿?
臂众越抗议,收视率越高,这不一直是台湾八点档最离奇吊诡不思议的“正常现象”吗?
“他们都骂不该让那个坏女人庞玉莲奇迹痊愈,再继续使坏下去,不然这世上还有天理吗?”导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崩溃了。
“我说关导!”花小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档戏本来预计到八十集就大结局的,是节目部说收视率太好,副总下了指示,要我们一路拉长到现在的两百零三集,并且目标上看三百集,不然按照原本计划,庞玉莲在第七十五集就已经得到报应,死到不能再死了。”
导演一时语塞,半晌后才道:“嗯,我也知道辛苦你了。可是网友群情激愤,都说要是庞玉莲这次还没死成,就要集体罢看转台。你想我们现在和友台杀红了眼,好不容易才领先一点多的收视率,万一要是这个这个,那我们一定会那个那个……”
她听着导演又在那头叭啦叭啦的说着广告量、收视率调查等等,突突疼痛的眼压已经全面升高为强烈的偏头痛了。
“嗯,对,有道理,虽说ON档戏压力大,时间又紧迫,但我们八点档还是应该做出质感,具有是非观念和道德伦理,并肩负起社会责任。”她伸手模索着床头柜,拿了颗止痛药直接吞下去,随即一本正经道:“身为团队的一分子,我这个编剧当然应该唯导演马首是瞻,这样吧,那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导演闻言大喜,“太好了!”
“那请问导演,”花小姜的声音甜到不行,“庞玉莲死了以后,谁要当坏人?”
电话那头倏地陷入尴尬的沉默。
她很“善良”地耐心等着,一方面等止痛药滑进胃里进行消化,一方面等电话那端的导演从嗯嗯啊啊的干笑中找回声音。
“呃,其实……网友的意见我们是应该多多少少参考一下,不过也用不着因为这样就严重影响、偏离我们戏原本的主轴嘛,你说是吧?”导演有些讪然的问道。
“导演英明。”她嘴角微微牵扯了下。
反正从进入这一行开始,她就已经被迫习惯了一开始设定好的剧本和主轴,一定会遇到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最后被“严重影响、偏离轨道”到十万八千里远,然后出现了“张飞打岳飞”的时空错步大乱斗。
唉,想当年刚出道时,她可也是个读红楼、啃三国,写言情小说的文艺女青年呢!
就在花小姜内心默默哀悼自己被埋没的文学才华时,电话那头的导演在三两句话间,便已自我合理化的解释和交代完毕了。
“……不要紧,戏剧冲击性是一定要的,我支持你,你继续努力,加油!”最后导演还不忘摆出架子,口吻权威地催稿,“记得今晚一定要把第两百零七、两百零八集的剧本写完传给我,知道吗?存档已经没多少了——”
“了解,明白,拜拜。”她迫不及待切断通话,免得下一句“屁啦,话都是你们在说”管不住冲口而出。
花小姜随意把手机甩在一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拖着疲惫的身体往书房方向走去。
“我○○你个××……”她边走还不忘边造口业。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么没气质没口德又脾气暴躁、尖酸刻薄的机车编剧的?
梦里那些支离破碎的影像,再度阴魂不散地浮现脑海。
她有些麻痹地缓缓坐进椅子,视而不见地盯着保持在休眠状态中的电脑萤幕。
因为啊,花小姜,你就是个不折不扣、蠢到极点的傻子。
这些年来,她笔下编写了无数角色的命运和悲欢,可以让身陷绝处的人奇迹获救,可以让所有遗憾的错过再度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