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局长坐在那张舒适的皮椅上,这个位置他已经坐了将近三十年,能够在危机密布的黑白世界和政治角力之下,依旧安然稳坐到现在,眼看着就快要退休了,这实在也是一项几近媲美人类登上月球的艰巨成就。
“孩子,坐。”肯德局长摘下老花眼镜,老迈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公事公办的严肃,只有浓浓的关怀之色。
“谢长官。”莱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
“孩子,我年纪大了,也看过了太多事……”肯德局长凝视着他淡然平静的神情,叹了口气。“我能了解你的感受。”
“如果您指的是两年前的事,那都过去了。”他平静地开口,“一切已归档密封。”
“人名可以归档,事件可以归档,但是你的心呢?”肯德局长不忍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好受,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淡忘一切,但是孩子,你真的该放开过去,大步向前了。未来还有属于你的真正幸福,正等着你去发掘,你完全不必要将自己和……她,一起埋葬。”
莱斯很平静,平静得像局长提起的一切完全对他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谢长官关心。”他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丝勉强称作笑的细纹。“我会的。但目前我只想专注在工作上,中东局势一直不稳,古巴和北韩仍然像两颗不定时炸弹,我们部门必须投入比过去更多的心力『严密关注』这些事。”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肯德局长知道面前这个最得力的助手向来意志如钢,一旦决定了投入某件事,就会坚持做到完美。“但是我仍然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下我说的话,工作是我们的人生使命,却不是我们人生的全部,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我明白,长官。”
“还有,基于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最得意的学生……”肯德局长微皱起眉头,“蓝登的部门最近状况连连,我希望你能帮我好好调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然是私下,不公开的。”
他皱了皱眉,随即点点头。“是。”
“莱斯,”肯德局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低了下来,“你深知我们这一行的艰巨,常常得做很多重大而又困难的决定,有太多诡谲难料的变数了。”
他静静等待着局长说下去。
“局里有内贼。”肯德局长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吐出内心长久以来的怀疑。
莱斯眸光倏地锐利了起来。
“有太多不该泄漏的机密流了出去,而且是不着痕迹。”肯德局长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苍老却精明如昔。“两年前的铀弹危机就是,我们差点拦截不及,若不是你处理得宜,事件早爆发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已经『处置』了她。”莱斯微眯起双眼,“您的意思是,她还有局里的内线同伙?”
“没错,我们得逮到这个人。”肯德局长伸手搓了搓脸庞,摇摇头道:“那人很聪明,潜伏得很隐密,没有任何明显的轻举妄动,但是上个月情报组拦截到了一则讯息,是关于军事卫星的机密资料,可惜情报组分析不出来源,无法成功逮着这个人。”
“我会严密调查这件事的。”莱斯深沉的棕眸闪过一抹异光。
“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不管多细微,就算是看似无关紧要,都随时向我报告。”
“是的,长官。”
回到副局长办公室的莱斯,卷起衬衫袖子至手肘,松开领带,倒了一杯黑咖啡,怀里加密的手机突然响起两声特定简讯的通知。
他一震,立刻掏出手机按下了键,上头出现的那一则讯息霎时令他心脏僵止。
台湾台中
避娃没精打彩地对着一盘散发着浓浓起司香气的义大利面,手里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条。
温馨的餐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哦,还有一盆发芽了的“蒜头”。
陈兰齐留下来的那盆号称开花时,香味会带给人幸福的紫色水仙花,时至今日,总算勉强月兑离了蒜头的蠢相,慢慢有青绿色的芽在茁壮长大,但是距离结苞开花,至少还有三千年那么久……
看得有够碍眼。
她才不相信什么花香就能令人幸福的天方夜谭,难道它开出的是罂粟,让人一闻一吃就会迷幻上瘾?
可这是春光、念品和兰齐的祝福和好意,她若是丢进垃圾桶,万一她们三个哪天回“娘家”时,发现它不见了,她可怎么对她们交代?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气恼地看着又缠绕在指尖的鬈曲长发……也是碍眼极了。
天知道她为什么还要继续留着这一头烦人的长发?
以前不剪,是因为莱斯爱极了他的手缓缓梳过那蓬松如云、光滑如缎的触感,他每每都爱亲自为她洗头,为她吹干这满头浓密的乌黑长发……
心痛像记回旋踢重重踹上她的胸口,冲击力大得令管娃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不能想!不要再想!
不要再去想起他的温柔,他的火热,他宠爱她的每一分每一秒,还有他强壮结实的肌肉紧紧贴着她赤果柔软身躯时,那全面进占包围吞噬她所有的喘息与酥麻战栗难耐的激情……
她孤独了两年的心和身体因狂野渴望的回忆,瞬间变得虚弱燥热了起来,她夹紧双腿,试图抑制住那颤抖的渴求和悸动感。
不,她不爱他,她也不需要他,她想念的只是和他之间那强烈狂猛的交欢——就只是这样而已。
她叛逆地想着。
对她而言,他就是精壮结实、狂野热情的猛男种马,她只是拿他来泄欲罢了。
“我、根、本、不、爱、他!”她赌咒似地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吐出,“等哪天让我找到比他还能令我满足的男人,我就要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不准。”
她心脏瞬间像是麻痹了,不,是包括视力听觉感官和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部都僵硬冰冷麻痹掉了!
她无法反应,不能回头,突然其来在心里爆炸开来的深深恐惧和深深渴望将她轰得头晕目眩。
这不是真的。
莱斯·赫本不可能出现在台湾……台中……这里……
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像打进血液里的兴奋剂迅速沸腾高涨,管娃想也不想地抄起盘子就往他的方向猛力扔去,双脚自有意识地朝着不知演练过几千几万遍的逃生路径冲向后门!
盘子碎了一地,她顾不得回头确认有没有砸中他,狂跳得几乎裂胸而出的心脏疯狂鼓噪着,她惊恐得脑袋一片空白,只记得逃。
可是下一刻,她却像被一堵厚墙或钢门拦截撞上!
“放开我!”她疯狂的使出所会的拳脚功夫,甚至连掐捏撕咬都用上了,可恨的还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冷静!”莱斯一双强壮铁臂牢牢地箍住她,完全不受她狂乱的攻击而退缩。
第4章(2)
“你这个混帐王八蛋!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她又恨又骂,又哭又踹……她一定有咬伤了他哪里,因为她尝到了自己的泪水和唇齿间咸咸的血腥味。
老天,她居然真的伤到他了?!
震惊像颗巨石砸中了她的脑袋,她恢复了些许理智,心疼刹那间强烈涌现,她停止挣扎和试图痛扁他的动作,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汗水的,鼻头迅速红了起来,塞住了喉咙。
“你……流血了?”她颤抖着唇,破碎的字句里满溢着痛楚的担忧。“痛……不痛?”
他那双久违了的深邃棕眸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全吸纳入那幽远瞳孔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