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半,小朋友吃完午餐后就准备开始了。”苏紫馨难掩欣喜,“你——你真的可以吗?”
“怎么能让小孩子失望?”他再瞥了手表一眼,“我马上过去。”
取饼西装外套,他边穿上边大步走出办公室,不忘对秘书吩咐:“把一点半的会议往后挪到三点。”
“是,董事长。”
胡宣原走向专属电梯,突然脚步又停下来,“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太太,就说我有事,你让她先回家。”
“是。”秘书有些诧异,忍不住月兑口问:“夫人待会儿要来吗?”
“对。”胡宣原踏入电梯,揿下直达地下停车场的按键,银色电梯门缓缓关闭。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外一座电梯上升至三十七楼,当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一身淡绿色洋装,长发及腰的贝念品双手拎著精致餐袋,神情掩不住兴奋又害羞地走了出来。
“夫人,”秘书有丝尴尬,“您来了。”
“万秘书,你好。”她双颊有著淡淡红晕,温言道:“我帮我先生……帮董事长送午饭来。”
“董事长刚刚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贝念品一愣,脸上有丝茫然。“可是我这次真的有跟他约好的。”
她已经不再像新婚时那样自作主张,连约也没有约,就莽莽撞撞地带点心来,想给他个惊喜,却每每落得了内外为难、里外不是人的窘境。
现在,她知道丈夫每天工作满档,并不是像她这种每天闲闲在家的人那么有空,还可以准时吃饭,有兴致就吃吃下午茶什么的。
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这些话”,她双颊又因难堪惭愧的回忆而发烫了起来。
“是,夫人,很抱歉。”万秘书努力想挤出任何安慰的话来,“不过董事长真的是临时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但是他也交代了让夫人您先回家休息……这样吧,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不用了,没关系的。那这个先请你帮我保管,等他回来后,请你帮我提醒他记得要吃,不然他胃不太好,要是饿过头又会痛了。”她把那只咖啡色餐袋递给万秘书,小脸微红,呐呐道:“咳,就这样。”
“是,夫人,我一定会提醒董事长。”万秘书在公司里五年了,几乎已经不忍再看见夫人每次都被放鸽子时的惨状,难掩眼底的同情,柔声回答。
“谢谢你。”贝念品把另一只纸袋递给她,腼觍一笑,“还有,这里有综合寿司卷和鲔鱼三明治,是我做的,你们吃吃看。”
“谢谢夫人。”万秘书连忙接过,受宠若惊道:“一定很好吃的。”
“虽然不能跟饭店的比,可是总觉得家里做的吃起来比较安心,而且我把海苔先涂了麻油烤过,吃起来的时候特别香——”贝念品突然住口,对于自己热切过度的口吻感到一丝困窘。“那、那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夫人,我还是派车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你们忙。”她连忙转身逃回电梯里,“再见。”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贝念品双颊的臊羞感才渐渐消褪,只是惆怅落寞地经过一楼大厅柜台,也没听见柜台服务小姐“夫人再见”的有礼叫唤声,慢慢地走出铺满时尚马赛克地砖的大门。
她坐在广场上的喷泉旁,脸上难掩深深落寞,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到底可不可以打个电话给他?宣原会不会生气?她会不会又打扰到他了?
贝念品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拿出手机,按下“老公”的速拨键。
她心跳加速,惴惴不安地等待著电话那端一声又一声的响铃。
“什么事?”胡宣原冷淡而略显不耐地接起。
“是我。”她心咚地一记重敲,小小声问:“你……在忙吗?”
“对。”他语气里的不耐烦更浓了,穿杂著纷扰吵闹的人声和小孩笑声,让贝念品一时间忘了该说些什么。“万秘书没告诉你,要你先回去吗?”
“有。”她抓著手机的指尖有些冰冷。
“爸爸!爸爸……该我们了啦!”一个稚女敕女乃声女乃气的小女孩嗓音闯入。
“好,马上来。”他声音里的温暖宠溺,刹那间令她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远离,贝念品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挂上电话,也不知道自己呆呆地抓著手机,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僵住,她的脑子里只是不断回响著小女孩可爱甜蜜的叫喊——
爸爸!爸爸,该我们了啦!
贝念品视而不见地望著眼前忙碌穿梭的午休人潮。
她从来不知道宣原的声音也可以那么温柔。
陪媛媛完成幼稚园的趣味竞赛,并无意外地赢得胜利之后,胡宣原婉拒了苏紫馨要请他喝下午茶的提议,匆匆赶回公司开会。
直到会议四点半结束,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揉著痛得厉害的胃部。
事情一忙,他又忘了吃饭。
“胃药呢?”他浓眉轻蹙,一边翻找抽屉,“吃完了吗?”
就在此时,门板上响起了两声轻敲。
“进来。”他的胃阵阵抽疼,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董事长,这是夫人让我拿给您的。”万秘书恭恭敬敬地将餐袋放在办公桌上。
他愣了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万秘书离开后,胡宣原打开那只咖啡色餐袋,取出里头长方形的保鲜盒,还有环保筷,一罐保温瓶与熟悉品牌的胃药。
他掀开保鲜盒盖,一阵淡淡麻油和醋饭的香气飘了出来,是他喜欢的综合寿司卷。
胡宣原懒得用筷子就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恰到好处弹牙的米饭和小黄瓜、蛋条、火腿与其他丰富配料瞬间在唇齿间幸福地绽放开来。
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吃著寿司卷,旋开保温瓶里依然热腾腾的海带味噌汤,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感觉著美味的热汤一路暖到胃底,瞬间抚平了胃液酸苦翻腾的痛楚。
他吁了一口长气,嘴角满足地上扬,直到眸光瞥见桌上的环保筷。
两双?
他这才发现保鲜盒里综合寿司卷的分量,并不像是只给一个人吃的。
难道念品原本是打算带午餐到公司和他一起吃吗?
他脑中飞快闪过了午间在电话里,他与她之间的短暂对话——
方才吃下的每一口寿司卷,不知怎的,瞬间全化作了沉沉的铁块……
第2章(2)
入夜,基隆河畔的高挑灯火点点燃起。
胡宣原开车回大直的路上,尽避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安。
她听见媛媛喊他爸爸了吗?
她该不会真把它当成一回事了?
他随即甩去脑海里莫名可笑的异样感,逼自己专注地盯著前方的车流。
不可能的。
换作是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乱吃飞醋,可是他的妻子不一样。
念品只有“温柔贤淑性情温顺”八个字可以形容,结婚这五年来,他从未看过她发脾气或使小性子,只除了几天前——
你要去找苏小姐她们母女吗?
想起她语气里的尖锐和苦涩,他眉头纠结了起来。
得找个机会跟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他不想自己单纯的动机,却被她过度的情绪复杂化,继而破坏了夫妻间原本相处得很和谐的生活。
而且他有他的朋友,有他独立的生活空间,就算她是他的妻子,也无权置喙。
BMW驶入管理严格的大厦地下停车场,胡宣原停好车后,搭电梯直上十四楼,脚步在走至家门口前顿了下。
出自某种男性自大尊严,他将已持在手的电子感应钥匙卡塞回裤袋里,选择按下门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