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那低沉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的粗嘎,真心地向地道歉。
她心猛地一跳,一时间愕然得只能傻瞪着他。
翟恩这一刻也浑然忘却了自己今早来南港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只是一大清早就睡不着了,索性在上班前开车四处兜风乱逛,会在这儿停下车,是想买一杯双倍浓郁的热拿铁带走,可是当他走进咖啡店,一眼看见了那头眼熟的刺猬短发,还有那张雪白小巧清秀却黑眼圈明显的脸蛋,双脚就自有意识,来到了她身边,然后接下来的话就自然而然地打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昨天晚上我像个十足的笨蛋。”他懊恼地承认。
她的胸口暖了起来,奇异地融化了胃底沉甸甸打结的焦躁郁闷。
“其实我昨晚也没淑女到哪里去。”她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道。
他好看得令人心悸的深邃黑眸陡地亮了起来。
吴春光小肮奇异地揪成了一团,伴随着隐隐骚动的燥热感,害她又莫名口干舌燥了起来。
“那么,我们可以恢复邦交了吗?”他伸出大掌,渴望地注视着她。
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压抑下那疯狂的心跳,神情从容地握住他的手,“成交。”
握住他温暖宽大掌心的这一刹那,她突然发现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月兑缰而去,再也追不回来了。
希望不是她那颗脆弱惊惶而伤痕累累的心。
吴春光惴惴不安地想着。
接下来,翟恩照常泡他的妹……不对,应该说他依然在忙碌工作之余,下班后到“冲浪板”喝喝小酒、聊天放松找乐子。
有时候带着身材火辣的女伴,有时候却是自己一个人来,坐在吧台前和她抬杠斗嘴闲磕牙,好一副其乐无穷的样子。
吴春光不再对他保持警戒或刻意拉远距离,她开始把他当作朋友,一个可以不带任何一丝压力,轻松相处的朋友。
就仅只是朋友。
对翟恩而言,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好吧,她是很顽固、很保守,同时还有绝不让他占上风的伶牙俐齿,但同时她也很贴心、幽默、善良,拥有他早已缺货很久的道德感,以及起码有几百年没在女人身上看见过的真诚。
她从头到脚、自里到外都是真的,甚至连妆都不化——太教人匪夷所思,除开她神秘的内心世界外,他几乎可以一眼就将她看透。
不过他还是非常想将她那一身丑不可言的保守衣服剥掉,看看里头隐藏的美好……
他嘴里那口酒被脑子里冒出的饥渴念头呛到,猛咳了起来。“咳咳咳。”
“翟先生,你还好吗?”阿志忙递过面纸。
“没事……咳咳……”他顺手抽了两张,突然想起一事,“小红帽,呃,我是说春光呢?”
“她刚刚接了一通电话,出去外面讲了。”阿志指指外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敏锐地注意到不对劲。
“好像不是什么好消息。”阿志压低声音,有一丝忧虑地道:“光姊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好像被卡车撞到一样。”
翟恩不知怎的,再也坐不住了,想也不想立刻抽身往外走。
“翟先生?”阿志一愣,他话都还没讲完。
翟恩推开PUB大门,不偏不倚撞到某个东西。
“噢!”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
我的天!他瞪着抱着额头痛得蹲下来的吴春光,心脏蓦地狠揪了一下。
“小红帽?!对不起!”他一把环抱起她,大手慌乱心疼地猛揉着她的额头。“很痛吗?肿起来了吗?需不需要去看医生?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我没事……”等这一阵晕眩过去就没事。她咬牙忍痛地挤出一丝笑容,想自他温暖的怀里挣月兑开来。
“我不信!”他双臂如钢铁地紧环着她,自责又固执地硬是检查起她额头受伤的状况。“我看看……你肿了一个包,这还叫没事?”
“擦擦万金油就会好了。”她眼冒金星,头还在晕,尤其耳朵边还有他的大吼大叫。
真是好一个灾难连连的夜晚。
“我从来没有打过女人!”翟恩闭上眼睛,声音里充满了万死莫赎的罪恶感。“尤其是用门板。”
“那是意外。”为了让晕船的可怕状态尽快消失,吴春光只得乖乖地在他怀里静止不动,感受着他强壮又热力十足的肌肤,透过丝质衬衫对她辐射而来的浓浓阳刚与性感……
这男人简直是活动式的强力药,每一块肌肉、每一丝气息都引人犯罪。
不妙!
“我好了,我真的好了。”她不顾脑袋的昏眩感,极力挣离他的怀抱,努力站稳脚步。“真的,你看,好好的,连块皮都没掉。”
“就是肿了一个大包。”翟恩闷闷地指出,“你确定不去看一下医生?我有认识的医院——”
“确定。”她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麻烦你帮我去买罐万金油还是绿油精好吗?”
“好!”他往外迈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只要那个吗?需不需要其他东西?”
“一手海尼根。”她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他瞪着她。
“开玩笑的。”她瑟缩了一下。显然他不觉得好笑。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听见没有?”他叮咛。
“没关系,我先回店里忙——”她底下的话在他凌厉的目光下吞回肚子里。“好。”
于是在这段等待他去买万金油的时刻内,吴春光犹豫挣扎着到底是要在原地等,还是冒着惹火他的危险回店里上班。
十分钟后,翟恩终于提着一大袋东西出现了。
“转角的连锁药局还开着。”他解释。
“我的头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抹个万金油就……”她被这大阵仗吓退了两步,迟疑地抗拒着。
“闭嘴。擦药。”他皱起眉心,自袋子里掏出一瓶消毒药水和一罐药膏,口气凶恶地命令她乖乖站好抬头,动作却温柔地替她消毒、抹上清凉的药膏。
撞伤的部位突然神奇的不痛了,可是吴春光的心却紧紧揪成了一团又热又软又脆弱的东西,虚软的膝盖几乎撑不住自己,总觉得前面有列失控的火车就要笔直地朝她迎面撞上来——
她的心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凌晨四点半。
吴春光目光直直地盯着手机里那十几则早该删除的简讯。
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打听到她现在的手机号码?
他们也知道她人在哪里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时候离开这个城市了。
她呼吸凝结,有一刹那像是被记重拳狠狠击中了胸肺,痛得完全无法喘息和思考。
吴春光几乎掉下泪来。
生平第一次,她不想这么快就逃走。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舍不得这个城市,这里的生活、还有这些朋友。
她移动目光瞥向放在电视机旁的那一整袋医疗用品。
翟恩……
她多希望他是那个能够挽留她、让她放心安定下来、不再飘泊的锚,但她心知肚明,她永远不可以把内心的渴望与期盼,寄托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尤其是他。
她无力地笑了起来。
那家伙甚至比她还要游戏人间、自由不羁呢!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度运用这些年来学到的镇定与自制力,把纷乱软弱的情绪推出脑外,冷静思索此刻面临的唯一选项——
“我就做到这个月月底,然后,打包走人。”
她可以的,一如过去每一次的迁移。
罢开始的时候总是比较难,然后慢慢的就会习惯了。
第5章(2)
那一个晚上,雨下得很大很大。
吴春光撑着几乎挡不住倾盆大雨的伞,狼狈地奔往上班的途中。